第20章
“一瞬间就够了。”乔陌缓缓道，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前方深蓝色的宇宙，“我们可以。”
索尔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般，眼神中出现了轻微的波动，很快，这种波动又归于无形，他沉默下来不再说话，越是不想死的人求生的渴望就越重，而像索尔这样面对随时可能死亡的状况始终无动于衷的家伙才是寥寥无几。
敌方接受了他们投降的信号，给出了指示，让他们卸除星舰上的武器装备，而乔陌他们果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大型光能炮一件件卸掉让光能炮自动飘入宇宙，重型武器的卸载让整个x-477变得轻盈起来。
jj的声音在从乔陌耳边的隐形耳机里传出来，它难得保持了严肃的状态，“陌陌，在你算好空隙后我会运用光脑帮你影响对面莱卡恩的程序，让他们的战舰陷入无法接受指令的状态，但我现在的能量只能坚持五秒，你要趁这个机会逃走，五秒钟之后他们会立刻恢复。”
乔陌默默点头。脚上的圆环一瞬间产生了滚烫的热度，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报告指挥官，战斗准备完毕！动力炮随时可以发动！”
“报告指挥官，空间跳跃准备完毕！防护罩已经开启，防护能量百分百，备用能源启动！”
“随时待令。”
“是。”
或许是第一舰队的毁灭让敌方的人觉得已经有了足够的威势，第二舰队的人一定不敢翻出大浪，因此他们的防备并不如最开始的严密，在二十艘莱卡恩的围歼下，x-477恐怕动都不敢乱动了，而且他们最有杀伤力的武器也卸除了不是么？
最终，在指引舰的带领下，x-477缓慢跟随上去，往前移动。
机会就出现在大绕弯的一瞬间，x-477在掉头朝向指引舰尾部的时候，轰地一声发射了短程激光炮，正好击中了指引舰的后部，后部的引擎在近距离的攻击下被击毁，短程激光炮最厉害的一点就是近距离穿甲能力，莱卡恩的优势在于攻击，防御能力较弱，在大意下竟然被x-477影响了引擎，星舰顿时出现了问题，整个v字舰队出现了一个大缺口，其他的莱卡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都停顿了五秒，而x-477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内进行了空间跳跃，瞬间消失在他们面前。
剩下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x-477在逃逸之后并没有停歇，所有人的心脏仍然提在嗓子眼，他们飞快地行驶着，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一路夺命般地前行，直到回到联邦的边界。
“报告指挥官，我们已经到达了柯罗坦地区边界，属于联邦境内。”在驾驶员汇报完之后，整个星舰内部沉默了两三秒，接着，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他们还活着，还活着，在二十艘莱卡恩的围击下竟然活了下来，还回到了联邦边界！
幸存的士兵们互相拥抱，庆幸着这一次的逃生，能够顺利从围困中逃出来无论如何都要感激他们的指挥官，当他们想上前向指挥官敬礼时，却发现指挥台上的两个人竟然已经不见了。
乔陌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何文清和张文，回到了房间，跟在他身后的是索尔。
乔陌脱下军帽，淡淡看着他，“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离开？再晚了就不方便了。”乔陌的脸上并没有成功避过危机的兴奋，反而透着股冷漠。
“你怎么向士兵们解释我的突然出现和消失？”索尔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反而问他。
“不需要解释。”士兵们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次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乔陌作出了总结。
第一舰队的毁灭，乔恩东乔恩阳还有被临时调遣过来的司丽卡中将，那些人全都随着第一舰队的毁灭而失踪，而所谓的“失踪”也不过是个让人听起来舒服一些的词语，在官方，更多的“失踪”等同于死亡，只是连尸体都寻找不到。不管是军部还是政府，都不会让这件事情轻易过去。
有很多疑点盘桓在乔陌的脑子里，只是一时间理不清楚，他心里很乱，在结束战斗的一瞬间，所有紧绷的情绪都松弛下来，紧跟着就是一堆涌上来的画面。
乔陌缓缓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索尔：“我想，有些事情需要告诉你，你有权利知道。”
索尔没有开口，乔陌垂下眼，接着道：“宛欣在第一舰队上。”
索尔眼神猛地凝住了，“你说什么？”他的声音跟结冰了一样。
乔陌仍然安静地看着他，用刻板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宛欣在第一舰队上。”
索尔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他扯到面前，眼睛对着眼睛，乔陌隐藏得很好的痛苦在这样的对视下几乎到了无法再遮盖的地步。
“是你让她去第一舰队的？”
“不是我。”乔陌嗓音沙哑，“放开我。”
索尔一动不动，怒火在平静的面孔下剧烈地燃烧着。
乔陌又说了一声，“放开我。”
索尔仍然拽地紧紧的，“她是跟着你到这里来的，你竟然让她死了？”
“我说放开我！你他妈听到没有，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渣滓！”乔陌崩到极点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被点燃，他一拳头打向索尔的腹部，索尔也没让他，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扯过他的领子一拳头直接打到他的脸上，重重的一拳让乔陌偏过头，嘴角边隐隐有了腥膻的味道，两个人再无控制地互殴起来，每一下都仿佛在发泄心中的窒闷和痛苦，不知道打了多久，两个才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上，整个房间变得一片狼藉，互殴的两个人军服被扯得乱七八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边还带着干涸的血渍，狼狈到了极点，只能同时摊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喘气。
对于刘宛欣，他们心中抱有的感情并不完全相同，但她的存在在他们心中都抱有重要的意义，乔陌抹掉嘴角上的血渍，用干涩的声音缓缓道：“我第一次碰见她，她在医护室里骂一个士兵，说他不珍惜生命，她把那个士兵骂得狗血淋头，临到士兵要离开却重新帮他包好了伤口，她很温柔，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凶悍得起来，所以那次骂士兵的事情被我发现了之后她一直很羞涩。她平时却很心软，喜欢小动物，容易妥协，也很难拒绝别人提出的要求，这一点并不好，但她善良得可爱，让人想要保护。她喜欢收集绒毛玩具，就像女孩子小时候的梦一样，她把这个梦延续到了现在，就算对待玩具她也一样那么细心温柔，就跟我母亲一样，她们都是善良可爱的好女人。”胸口的闷痛让乔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的声音变得痛苦而扭曲，“但她们都死得那么早，那么不值得，她们的命甚至可能只是其他人手上的玩具，只是为了配合游戏顺便牺牲的东西。”
“世界永远不是公平的，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如果不够强大，就保护不了自己的珍贵的东西。”索尔的一句话说的冰冷而无情，却夹杂着难以辨别的情绪，仿佛亲身经历过这些，最终却只剩下漠然和平静。
乔陌躺在地板上，很久都没再开口，直到索尔从地上站起来，乔陌才同样起身，两个人眼中对方都异常狼狈，他们相视一眼，又纷纷转过身整理自己的衣服。
这场战斗之后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这下，连最难堪的样子对方也见过了。看着索尔那张冷脸，乔陌也不会觉得他是个毫无感情的家伙了。
发.泄之后，两个人的情绪都渐渐稳定下来。
“你之前是开着太空舰过来的，已经加好了能源，停在了坎达尔港口的三号港，离这里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路程，你下了星舰之后可以直接搭乘交通舰过去。”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军部一定会马上派人过来，刚刚回房间之前，乔陌已经让通讯官向军部发出讯息，以免军部救援的人落空。
索尔点头，“我会立刻离开。”他现在仍然不适宜直接面对军部的人。
在乔陌的注视下，索尔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走到门口在手上握上房门的一刻却突然停顿了，他并没有转身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低声道：“谢谢你照顾‘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乔陌看着重新合上的大门，一时间心情复杂，索尔兰说的那个他其实就是另一个自己吧。
28、变故（3）
x-477停在柯罗坦外港休整自然要支会柯罗坦方面的人,对方一开始非常警戒,在他们出示了军方身份证明后才勉强允许他们在柯罗坦边界停留,态度也比之前客气了不少。
两个小时之后,军方的人终于到了,一艘超大型的巡航舰,搭载了一百四十多艘战斗力极强的光能太空舰到达了柯罗坦，这样的大阵仗不仅惊动了当地官员,连乔陌他们都吃了一惊。
如果军部的人是来应援的,他们应该选择速度更快的飞鸟c88，超强的战斗力和灵活性更适合在战场上活动,巡航舰相比起来就显得笨重了,另一方面,他们既然已经回到联邦的边界，危险性基本上已经解除，军部派大型巡航舰过来也显得浪费，他们到底在打什么注意？
兴高采烈地等在x-477前面的一众士兵们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弄得愕然不已，巡航舰上下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宪兵团战士，他们身上带着杀伤力极大的光能武器，迅速地把乔陌他们围在中间，还有一部分人攀越上了x-477，利用穿甲装置直接暴力地打开了舱门，把留在星舰内的人押下了舰艇。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是联邦士兵，是接受了军部命令执行任务的，你们这样是非法行动。”有士兵忍不住喊道，他刚喊出声就被枪托狠狠敲在背上，‘啊’地一下往前倾了一步，被手快的铁莫尔扶住，他眼神一瞪，简单的三个动作就夺走了宪兵队员手上的光能枪，反手指向对方。
同一时间，近百支枪全部指向他，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
张文朝他使了个眼色，“别冲动。”而乔陌也在这时候开口了，他朝宪兵队为首的那人道：“就算是拘捕，也要出示拘捕令，我们是联邦的士兵，不是什么猫猫狗狗，这样不明不白地拿枪指着我的士兵不符合规矩。”向军部求援，结果来了宪兵队的人不说，还拿枪指着他们，这个反转也太大了。
为首的那人冷冷地看着乔陌，用刻板的声音平静道：“你们涉嫌叛国罪，我们接到上级命令，立刻逮捕你们回昆塔，你们最好不要反抗，违者一律当场击杀。”男人点开手上的通讯器，逮捕令立刻出现在虚拟屏幕上，图像翻转，出现军部和宪兵队的联合标志，这种东西是没办法伪造的，乔陌的脸沉了下来。
“铁莫尔，放下枪。”铁莫尔恨恨地瞪了眼拿枪指着他的那人，把枪扔在地上。
乔陌对宪兵队长道：“我们跟你们走，不要为难我的士兵。”
宪兵队长没说话，只是命令宪兵队员押送士兵们上了巡航舰，巡航舰体积庞大，又具有运载能力，完全可以把x-477拖回昆塔，难怪他们会选择搭乘巡航舰，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实施救援，而是为了逮捕他们。
包括乔陌在内的士兵都被戴上手铐，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姿态坐上了返回联邦的星舰。
他们甚至还没接触到帝法兰的任务，就被中途袭击，而后逃窜，接着竟然以莫名其妙的叛国罪被逮捕，实在太可笑了。
宪兵队长亲自押着乔陌登上扶梯，而远处仍然滞留在柯罗坦的索尔旁观了这一切。在乔陌的身影进入巡航舰之后，索尔默默转身隐入了人群，他找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荒僻角落拨通了通讯器，“帮我留意宪兵队的情况，我会在今晚到达昆塔，到时候再联络。”简单说完后，索尔挂上了通讯器，从口袋里取出遮光镜戴上，迅速地隐匿进人群。
乔陌等人被逮捕的第二天，消息就在昆塔内部传开了。
元首两个儿子在出使帝法兰的过程中失踪，他们甚至还没到达目的地就遭到了敌人的偷袭，以至于连星舰都毁损了，但负责保护他们的第二舰队却平安逃过了追缉返回了联邦境内，他们行驶的路线一直都是保密的，敌方是怎么找到他们确切的位置进行围攻的，除了内奸，没有别的可能，而泄密的人必定就在第二舰队中，他们的指挥官自然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
在审讯的过程中，竟然有士兵宣称他们是从二十艘莱卡恩的包围下逃跑的，这种可笑的事情他们还讲的跟真的一样，二十艘莱卡恩是什么概念，一整个国家也不一定能弄出那么多的莱卡恩，怎么可能全部拿去围攻出使的队伍，就算第二舰队真的遭遇了二十艘莱卡恩，在这种逆天的火力下，一艘x-477根本没有可能逃脱，他们能跑掉就是最大的疑点。
士兵们的供词被当成了笑话，他们被剥夺了自由，全部关押在宪兵队的大牢里，而乔陌作为第二舰队的指挥官这次行动的副指挥也遭遇了特殊对待，他被单独隔离在一间审讯室，审讯室内的重力是经过重新调整的，一直保持在人体能够呈现的极限状态，待在这样的房间里如同受刑，因为无时无刻都会感受到身体被挤压仿佛喘不上气的感觉，乔陌脸色苍白，脸上的表情却始终不变，无论审讯官问什么，他都笑着回答，就算脱了军装只穿一件白衬衫，他的气势也从没弱过。
审讯官站在高处透过隔离玻璃，俯视着乔陌，声音却异常清晰，连其中威胁的味道乔陌都没有错过。“说吧，你们到底暗中跟谁联络去陷害元首阁下的公子，星舰的路线图是不是你们一早就透露给奎盾的，你们想从联邦得到什么？别以为不说话就能逃过这一劫，我们已经得到了线人的举报，凭我们手上的证据，可以让你和你的士兵在流亡星吃一辈子垃圾，你信不信？”
乔陌笑了，“我信，我当然信，但我知道的，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剩下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至于你说的那些什么勾结敌国做内奸什么的，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再问一百次也还是这个答案。”
审讯官冷笑，“那你来解释下，第一舰队遭到袭击出事后，和你一起站在指挥台上的人是谁，他似乎并不是联邦的士兵。私自带陌生人进入军部的秘密任务，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他是不是奎盾派来和你联络的家伙？”
乔陌耸了耸肩，“无可奉告。”
“你！”审讯官恨恨地盯着他，吩咐手下，“加大里面的重力。”
“长官，里面的重力已经是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了，再大会死人的。”
审讯官啪地一下打了他一巴掌，“那他怎么像没事人一样，我说给我加大里面的重力听到没有。”
手下捂着脸连忙道歉，“是，是，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在重力再次增强后，乔陌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嘴角却仍然勾着，仿佛嘲讽一样看着上方的审讯官。
“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那个人到底是谁？”审讯官被他激起了怒火，大吼道。
“说了无可奉告了。”乔陌靠在椅子上，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他尽量减少动作以次来减轻身上所受到的压力。
妈的，快喘不上气了……这次他要是能出去，一定要让索尔兰还这个人情。
索尔一踏上昆塔的土地，老管家就恭敬地迎了上来，“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虽然已经通知了家里人，但米尔一般会留在家里照顾他爷爷，很少出门，现在居然来接他，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米尔管家一眼就看出了索尔的想法，摇摇头，笑眯眯道，“家里都好，只是老爷让我过来亲自接您回去，您刚走没多久老爷子就从军部回来了，这么久没见，他很想您。”
索尔点头，没说话。
米尔管家早就习惯了他的冷脸，完全不受影响，“上车吧，厨师已经准备好了餐点，等您回去就可以开饭了。”
太空车很快回到了兰家的大宅，在短时间内从柯罗坦赶回来的索尔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他回到家后迅速地到房间洗了个澡，这才出现在餐桌边。
戈顿兰将军并不在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索尔的爷爷图诺兰，联邦三大上将之一。这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头发虽然已经花白，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威势，脸上的线条非常坚毅，虽然横亘着一道道皱纹，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旁人一眼就能看出索尔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因为无论从外表还是气势来说，他们都异常相似。
餐桌上保持着食不言的规矩，因此从开始吃饭就没有人开口说话，直到两个人都用餐完毕，索尔和图诺移座到了书房，两个人的谈话才渐渐开始。
“米尔说，你的第二人格已经彻底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