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
眼前的光源在不断的晃动,晃得柳嗣义眼睛生疼,然而他却不敢眨眼睛,生怕一眨眼睛,就会被脚下的杂乱绊倒。原本还能保持的平稳呼吸,在此刻,不受控制得加快了速度,他张大了嘴巴,想要尽力将周围的空气吸入自己的肺中,以提供更多的燃料。
柳嗣义感觉头脑晕眩,他知道这是长时间张口深度呼吸导致的低钾血症的前期症状,然而却无力改变。他的喉咙像是被谁点燃了一把火,干涸而灼痛,他此刻无比想念弃民之地里那带有浓重硝黄味道的清冽泉水。
他心口的伤痕再次崩裂,他几乎可以感到胸前的破旧衣衫在被血水浸染。
他的双腿酸痛,腿部的肌肉在不停的抽搐,每跨出一步,作为支撑的小腿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有几次,他的膝盖都会感到一软,仿佛随时会支撑不住身体而摔倒。
但柳嗣义不敢停留,哪怕仅有一秒钟的休憩他都不敢。他的大脑在模糊地给自己的双腿下达着继续前进的命令。
他的速度在逐渐减慢,他几乎能够感受到身后紧随着他的火焰鼠那炙热的呼吸,那呼吸越来越近,几乎快要触碰他的脚跟。
他知道身后的火焰鼠在不停的尝试拉近距离,伸出利爪抓柳嗣义的脚脖,或是跳起用尖利的牙齿咬他的脖子。每当他感到背后有破空声或是有腥臭味传来时,他就会猛地加快步伐,将那只火焰鼠抛在身后。
身后不断传来火焰鼠懊恼地低喃。
身后的腥臭味再次离近,柳嗣义感到自己已经无力加速了,这个仓库太过巨大,以至于到了现在他才跑到了仓库的西南角。
柳嗣义告诉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猛地回头,刹住了步伐,拿着棍子的手大力挥出,棍子划破空气发出鸣响。柳嗣义眼睁睁的看着那火焰鼠张开的大嘴,在眼前越来越近,他似乎可以闻到它嘴中传来的恶臭。
砰的一声闷响,棍子挥出的力量,加上火焰鼠扑来的力量,成为了那只火焰鼠的催死符。棍子正中他嘴上的利齿,那利齿应声断裂,扎进了张开嘴巴火焰鼠的上颚。棍子去势不减,砸断利齿后,又狠狠砸在它的嘴侧。
它哀嚎着翻滚回去,砸中了一只紧随其后的火焰鼠,前面的火焰鼠蹬了几下后腿,便不再动弹。后面被砸的火焰鼠则哀嚎着在地上翻滚几圈,再次跳起,朝柳嗣义追来。
柳嗣义趁机会喘了口气,握住棍子的手在不停颤抖,刚才力道太大,以至于崩开了他的虎口。更多的火焰鼠追了过来,柳嗣义一看不妙,连忙将照明设备的光速对准了前面的几只火焰鼠。火焰鼠的眼睛被管束刺痛,嘶叫着跳了开去。
邢傲飞猛喘两口气,再次转身逃跑,身后的火焰鼠发出一声嚎叫,再次快步追了上来。
柳嗣义不停的逃亡终于到达了仓库的西北角,他沿着北墙朝大门跑去,却并未发现付康明照明设备的亮光。
又一只火焰鼠扑向他的脖子,柳嗣义想要再次停住,转身给予这红皮耗子致命一击,然而他很明显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根本无法停住身形,失衡之下,被那只火焰鼠扑个正着。
一人一鼠在地上不停地向前翻滚,在翻滚过程中柳嗣义下意识地保护着怀了的照明设备,不让其被摔坏。
一人一鼠直到撞上一个铁架子,才堪堪停住身形,那铁架子轰然倒塌,发出剧烈的声响。
柳嗣义浑身剧痛,不止因为翻滚时的擦伤,还有被那只火焰鼠扑到时,利爪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
他强撑着站起身,那只火焰鼠似乎也不好过,在他不远处不停地翻滚哀嚎。柳嗣义走了过去,眼中闪出一丝愤恨。他抬起脚,对准那只火焰鼠的脑袋狠狠踩了下去,只听到一声轻微的爆响,那火焰鼠的脑袋被踩的四分五裂。血液混杂着白色的脑浆,流了出来。
柳嗣义还想要再次逃跑,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火焰鼠追上并围了起来。
擦了擦从头上流下,刺激着眼睛的血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大口呼吸着,柳嗣义背部仅仅靠着墙,赤红的双眼紧盯着周围在慢慢合围上来的红毛皮耗子。
他朝大门的方向望去,依旧没有发现付康明的身影。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付康明已经逃离这里,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付康明已然丧生与火焰鼠的爪下。
只能依靠自己了,想到此,他越发紧贴着背后的墙面,只有这样才不会受到背后的攻击。他盯着三面合围来的火焰鼠,脑中不断思考着解决的方案。
然而一个个办法在头脑中剔除,所有的方案似乎都存在着漏洞,最终自己都会丧生在火焰鼠的爪下。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最终命运?难道这是上天在告知自己应该待在弃民之地,成为绿男孩儿口中的零?
然而,似乎一切都晚了,自己已经无法摆脱死亡的终局。
火焰鼠们越来越不害怕光线的照明,它们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它们呲着锋利的牙齿,爪子不安地在地上划动。
柳嗣义用照明设备不停地照它们的眼睛,它们却仅仅是躲闪,却不再退后。就在柳嗣义快要放弃之时,晃动的灯光照亮了地上的一样东西。看到那如枪般的东西时,柳嗣义眼前一亮。
那是一把打火器,而火无疑是柳嗣义目前最需要的。他将棍子塞进照明设备的固定带内,飞身跑过去,捡起了打火器,扣动机括,一条火舌从枪口喷出。
看到了火,那群火焰鼠有着本能的畏惧,他们不安地朝后退却,仿佛不想被火灼烧。
柳嗣义越发兴奋,他将右手面和前面的一堆废物点燃,炽热的火苗犹如摇摆的红蛇,不时吐出那猩红的蛇信。炙热就仿佛红蛇的毒牙,令火焰鼠们嘶吼着不敢靠近。
柳嗣义不敢多做停留,跑向左侧唯一没有点火的方向,也是大门的方向。他举着手里的打火器,不停发出炙热的火苗,将挡在面前的火焰鼠惊开,便快步朝大门跑去。
身后的火焰鼠绕开了火焰的燃烧范围,再次朝柳嗣义追来,每当他们快要追上的时候,柳嗣义便会朝身后追来的火焰鼠喷发火苗。有几只火焰鼠被点燃,在地上翻滚着,最终嘶鸣越来越微弱, 被火焰燃烧殆尽。
柳嗣义终于看到了大门,那是一个圆形的金属高压门,门上有着环形的把手,以供转动来开启大门。他冲上前去,刚想要转动把手,却听到东北面的方向传来付康明的惨呼。
柳嗣义未作思考,冲向东北角的方向。快到东北角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蜷缩在角落的付康明,他浑身颤抖,一只火焰鼠正在撕咬着他的鞋子,想要把他拖走,付康明则哭喊着用另一只脚踹那只火焰鼠的脑袋。
柳嗣义飞奔过去,抽出固定带内的棍子,瞄准那只火焰鼠的脑袋,使出全身力气扎了进去,棍子穿透了那只火焰鼠的脑袋,鲜血混杂着脑浆沿着棍子的空腔喷了出来。
柳嗣义一把扶起瘫软在地的付康明,点燃了那只死透的火焰鼠,火焰鼠被烤出的油脂沾染了其它材料,产生了浓烈的火焰。
其他的火焰鼠被那火焰阻挡,无法上前,只能在原地龇牙发出吱吱的声响。
柳嗣义扶着一瘸一拐的付康明朝大门跑去,路上他不停地按下打火器的机括,以赶走面前扑来的火焰鼠。
终于赶到了大门前,柳嗣义示意付康明去打开大门,他则背对大门,用打火器阻挡慢慢合围过来的二十多只火焰鼠。
令人庆幸的是,火焰对于火焰鼠的威慑力显然高于照明设备,火焰鼠只敢在远离打火器火焰覆盖的范围外威慑性地呲牙,挥爪。
付康明不断使劲的哼哼声传来,似乎很是憋闷。
他声音变得扭曲:“柳教授不行啊,我打不开啊。”
柳嗣义心中很是焦急,打火器喷出的火苗越来越小,范围比起刚才已经缩短了三分之二。可以想象,这个打火器马上就会变成废物,无法再抵挡火焰鼠的进攻。
柳嗣义快步前冲,快冲到火焰鼠跟前的时候,将脚下的废料全部点燃,他将火焰鼠围成的包围圈前的杂料全部点燃。然而杂料并不多,可以想象,燃烧的时间不会太久。
柳嗣义转身跑到还在不断用力的付康明身边,抓住环形把手打交道:“我喊一二三,我们两个一起用力。来,一二三!一二三!”
环形把手似乎微微有所转动又仿佛没有,柳嗣义大声地喊着口号,两人一起用力,铁门发出金属吱吖吖的声响。
“一二三!一二三!”环形把手终于有所松动,柳嗣义感到自己胸前的伤口因太过用力而崩开了更大的口子,“一二三!一二三!”他的余光不停盯着,燃烧在火焰鼠前的火焰,那火焰似乎快要熄灭了。他撕心裂肺地喊,“一二三!一二三!”
环形的把手终于松动了,两人快速转动着那滞涩的生命之环。
远处的火焰在渐渐熄灭、缩小,柳嗣义的瞳孔因惊惧而紧缩,打火器的火焰根本无法阻挡火焰鼠们的攻击,大门还没有打开,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
付康明似乎也有所感应,泪水在不停地下淌,然而求生的意志在最后关头令他们使出了全身的气力,继续转动把手。
火焰鼠的包围圈在飞快地缩小,柳嗣义再次闻到了那熟悉的腥臭味。
环形把手还在转动,火焰鼠距他们已经不足三米,不过半秒钟时间,它们就会冲上来用利爪与尖牙将他们撕得粉碎。
两米半了,火焰鼠们发出兴奋地吼叫,开始狂奔。
柳嗣义内心充满着绝望,然而咔嗒的一声巨响,再次重燃了他心中希望的火花。
付康明仰头想要高声长啸,然而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还剩一米五米,火焰鼠们伸出的长爪距离他们从未如此的近,柳嗣义大吼一声,金属门发出吱吖吖的声响,他把那金属门拉开一条缝隙。
还剩一米,它们的利爪闪现着骇人的光芒。柳嗣义二人同时大吼,将那金属门打开了一人宽的缝隙。
还剩零点五米,红色皮毛的耗子的爪子已然抓在了柳嗣义的衣服,柳嗣义一把将付康明推进门缝,自己抬脚踹中那火焰鼠的头,将它踢飞,然而第二只却很快扑来。
柳嗣义闪身进入门缝,来到了门外,付康明已经拉住了那大门的把手,就等柳嗣义出来,便要关门。柳嗣义快速通过门缝,冲过去抓住把手,使劲!
大门发出吱呀呀的声响,缓缓地闭上。然而在下一秒,大门却戛然而止。柳嗣义双目通红地看着卡在门下的杂物,再次使劲儿。
一只火焰鼠伸出了那丑陋却又骇人的头颅,利爪伸向了近在咫尺的柳嗣义。
(第一百零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