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惨淡收场(二)
第一四七章 惨淡收场(二)
任志今天求马上风把这只炉子拿出来,也是抱着所有人都不会在当下就看出这玩意儿的毛病的想法,干脆来赌一把的。只要当时能够通过,能够拿到冠军,事后就说这玩意儿已经出手了,或者编个其他的借口,别人也不会太在意的。
马上风当时没敢答应,就是怕有人看出问题来,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只不过任志给他开出的条件却是太诱人了,他许诺马上风,只要这次事了,他就找一个纨绔子弟做大头,把这只炉子卖出去。这个卖可不是按原价来卖,而是要抬高数倍去卖的,马上风不但不会损失,还能大赚一笔,也就答应了任志。
可是这会儿,任志却毛了,玩意儿的真假别人不知道,可是他却知道啊。真要是给人拆穿了,不但冠军不保,他还得赔偿马上风一百万呢,这也是他中午提出的条件之一。
想着想着,任志就慌了,再看看几位老爷子那边,都在讨论着。虽然是这会场的讨论声很多,任志也听不到几个老前辈在说些什么,但是内心里的那只鬼,却让他觉得大家都看出了那是一件赝品。再看坐在头里闭着眼睛养神的陈老爷子,这一天里,只要有好玩意儿,陈老都会夸奖几句的,这会儿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看出问题来了吗。
这一下,任志就更慌了,陈老爷子号称是古玩行第一毒眼,传说任何一件赝品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一定是看出问题了。
任志现在的心理是怎一个悔字了的啊,这下可完了,拿出一件赝品来斗宝,进收藏协会会员肯定是没指望了。这个还好说,这次不行还能再有机会,不就是两年不能参加了吗,三年头上还是能够再来的。
要赔偿麻老头的一百万才真个要命啊,虽然他也开了一间公司,但是公司的财物人员都是他老子派来的,他自己手里可没有那么多的现钱。要想拿出这些钱来,就得和他老子开口,可这事怎么说呢,他老子要是知道了原因,非揍死他不可。虽说他老子在华通当董事长,可多少年下来连挪用待贪污的,也就攒下三两千万的身家,一下子就要拿出一百万来打水漂,这不是要任春强的命吗。
内心无比慌乱的任志这时候已经有点昏头昏脑了,得赶紧想个办法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招了,任志躲开众人的目光,向展示台走去。他要在众人指出这是一件赝品之前,把这只炉子收起来,放在展示台上实在是太显眼了。
马上风现在是一点负担都没有,他不认为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看出什么来,而且有了任志的保证,哪怕是给看出来了,他也不会吃亏的。他相信,就算是给人看出来,任志也不可能出卖他,任志在古玩行的前途全都捏在他的手里,除非他以后不想在古玩行混了。
这时候见任志有上台收拾东西的意思,这不是要坏事吗,赶忙拽住他:“任志,现在还没有结束呢,你干嘛呀?”
任志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混沌,保留着最后一丝神智,道:“哦,师父,也展示了这么长时间了,该收起来了,别等下碰了摔了。”
“你胡说什么呢,给我下去。”马上风没想到任志的胆子这么小,好像中午嚷着要借用这炉子的人就是他吧,到现在怎么虚成这个样子了,这不是明显的做贼心虚吗,立即喝止了任志的动作。
马上风的这句话声音很高,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任志现在的心理是真的很虚弱,回头扫视了一圈,看着众人的眼神,心下就更是慌张了。
赶紧拉住马上风,嘴巴凑到他耳朵边上,把他看到的情况和心里的担忧说了一下。
马上风听他说了倒是不惧,小声地回道:“怕个屁,哪有那么容易就看出来,你胆子这么小,能干成什么事啊,别自乱阵脚,一边悄悄待着去。”
任志心里可就不满意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真要给人看出来了,这玩意就得老子花一百万买下来,到头吃亏的不是你麻老头,你可不是不怕呢。
心里这么想着,可又不敢得罪马上风,以后还要靠着他在古玩行混呢。而且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任春强贪污的证据,虽说是已经被任春强花了两百万买下来,可谁知道他有没有留着副本啊,万万不能得罪他啊,这老东西真是可恶。
马上风刚才那一喝,效果绝对是不同凡响,连闭目养神的陈老都给他“惊醒”了。看着这师徒俩在那里交头接耳,陈老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缓缓地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辰和宁琳琅。
对于张辰,做为太师叔的陈老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包括这一次也是一样。他认为如果现场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能看出这赝品宣德炉的破绽,那这个人一定非张辰莫属,这个小徒孙的能力还是很强的,甚至已经超过了他的师叔伯。
张辰也感觉到有人看他,停下和宁琳琅的悄悄话,转头看去见是太师叔。再一看太师叔脸上的笑意,心里就明白了,能在那师徒俩揪扯着说悄悄话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笑来,老爷子一定也看出毛病来了。
陈老见张辰对他回以同样的笑容,心里就完全有底了,笑着对张辰招了招手。
张辰心里也有一个大概了,走到陈老身边,弯着腰问道:“太师叔,您有什么要吩咐的?”
马上风的喝声已经把全场的目光全部吸引到了会长们这边,张辰被陈老叫到身边同样也引起了众人的关注,陈老这是要让张辰来点评这只宣德炉吧。
果不其然,陈老笑着对张辰道:“你的眼力我还是信得过的,你就给大家说说这只炉子吧。”
张辰早在一开始就用意念力观察过这只炉子了,平淡无奇,别说能到宣德三年,连那一层最淡的绿色光芒都没有。完全就是一个字“新”,两个字“年青”,比张辰还要年青,了不得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做工还真是可以,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不过假的就是假的,至少那种古代匠人的艺术魂没有留在上面,现代的工艺也和古代完全不一样,总是会有破绽的。
众人看着刚才一脸紧张,接着又在紧张中加了一点怨恨,现在又转为更加紧张的任志,和一开始带着怒气,后来又有些好像得意,现在也是一脸紧张的马上风。有些多心的人已经开始猜测了,该不会是那宣德炉有什么问题吧,否则那师徒俩怎么不对劲儿呢?
实干派的人则是心里嘀咕着,看来这只炉子还真是有问题了,陈老刚才就没有参加讨论,应该是看出了什么。现在又让张辰去点评,估计张辰也看出问题来了,可自己刚才怎么就啥也没看出来呢?看出来也罢,看不出来也罢,只要是这只炉子有问题,那经济派今天可就要丢脸了,冠军还是实干派这边的,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吗。
张辰点了点头,走到展示台前,拿起那只宣德炉又看了一眼,说道:“宣德一朝铸炉数千,以风磨铜配合金银等料入炉,铸炼十外有二,方得一材,此后再无他例,后世称之为宣德炉。宣德炉被历朝历代仿制无数,真正的宣德三年铜炉传世极少,”
“真正的宣德三年宣德炉没有标准器,只能依靠经验和款识来分辨。这只炉子,敞口,方唇,炉颈矮而细,炉腹扁而鼓,象鼻耳,三足为钝锥形实足,材质纯细,柔腻可捏,并无锈迹可寻。”
说着把炉子交到左手,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在炉壁上敲了一下,炉子发出“嘣”的一声,略带回音。
“嗯,其声如罄。这些都是正品宣德炉的特点。炉底有六字款识铭文‘大明宣德年制’,也完全符合宣德三年制宣德炉‘太阳说话月点头,宣点一竖恒难透,心上无恒四外走,风吹年首树飘柳’的暗记。”
说到这里,场下实干派的人又开始迷糊了,这不是赝品啊,那还有什么说头呢,这不是给经济派的唱赞歌吗。
马上风和人士师徒俩却是内心欢喜,原来没被看出来啊,刚刚真是虚惊一场,差点连内裤都湿了呢。这下可是把冠军头衔保住了,经济派的面子也保住了,马上风的脸面也保住了。不担保住了脸面,以后还要更有面子呢,教出来的弟子能淘到宣德炉,那他这师父不是也一样能耐吗,名师出高徒就是说他麻会长呢。
其实董老和石磊的爷爷石老看过那炉子之后,心里也是有点感觉不大对劲儿,但又说不出什么来,所以刚才也就没说什么不合适的话。等到陈老叫出张辰,让他上去点评的时候,董老和石老也就反应过来了,这炉子的确有问题。
可是张辰上去之后的说法,完全是在肯定这只路子,这就让董老也有点迷糊了,就问陈老道:“师叔,这是怎么个意思啊?”
陈老依旧看着张辰,笑道:“这小鬼呀,不闹出点动静来就不罢休。”
董老这就明白了,原来是这小子在故弄玄虚呢,感情是要玩儿马上风师徒俩一把。
看着下面议论纷纷的众人,张辰咳了一声,等大家的声音落下来,才又说道:“所以,这是一件很精致的仿品,几乎能够以假乱真了。”
这个突然的急转弯,让现场几乎所有人都楞了一下,随后才又反应过来,原来是赝品啊,刚才说的那么玄乎,还以为是真家伙呢。可是既然所有的特点都能和真家伙吻合,那又是如何看出这是赝品的呢?
张辰的“仿品”两字一出,那边的任志就完全傻眼了,到了还是给看出来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马上风倒是还好,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要做最后一搏,走上前去问道:“既然各项特征都完全吻合,你又怎么能说这是一件仿品呢,年轻人不懂就不要瞎说。一个冠军的头衔而已,有那么重要吗,还值得你这样诽谤胡说,污蔑别人的藏品?”
张辰看着马上风,刚才那师徒俩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他们的心虚,要说他们不知道这是一件赝品,那就完全是哄鬼呢。这会儿被人指出问题了,不但不接受,还要撒泼耍赖,既然你要死撑,那也就不用再给你留面子了。
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接道:“麻老,您说的很对啊,不就一个冠军的头衔而已,至于拿一件仿品来充数吗?谁敢说特征完全相符就肯定是真东西呢,您是老前辈了,不会不知道高仿的厉害吧。”
马上风撅着一张变成猪肝色的脸,还是不肯认输,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希望张辰只是嫉妒,并没有看出问题的所在,逼问道:“既然你说各项特征都很吻合,那就应该是真品,可你为什么又要说是仿品呢?如果你不拿出实质性证据来,不要说我,就是在场的众位,也都不会服气的。”
看着马上风还在煽动场内的情绪,张辰恨不得一脚踹死他,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笑眯眯地道:“麻老,我刚刚已经说过了,高仿很可怕的,你就连这点见识也没有吗?我真怀疑你这个会长是怎么当上的,就这样的眼力和见识,居然是名誉会长。”
说罢,指着炉底上的铭文款识道:“你看清楚了,宣德炉的款都是用印章敲上去的印款,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打磨过之后,铭文款识的面和地保持一色,尽善尽美。这只炉子,我之所以说它是精致仿品,就是因为它的款识也是敲上去的印款。但是,这个款识的用印却有问题,因为它太新了,以至于铭文的边缘太过于整齐。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个铭文的字角处,完全没有几百年来的把玩摩挲,或者是氧化的痕迹,宣德三年的铜炉啊,到现在还能在字角见到新做的痕迹吗?”
张辰指着铭文款识上的几处字角给马上风看过,要说这几处字角上的毛病,马上风也发现了,不过他是用放大镜看到的,而张辰的视力异于常人,很容易就发现了这几处问题的所在。场下的众人当中,虽然陈老,董老和石老都看出了问题,但是他们看出的问题在别处,这些个字角上的毛病他们单靠肉眼也是发现不了的。
张辰把炉子翻转过来,指着炉内道:“还有,这里边的香灰,完全没有陈年香灰的样子,虽然也是贴在了炉壁上,但这都是粘土的功劳。这炉子的触感柔腻,颜色也与真品无异,但是这象鼻耳的缝隙里却有细微的做旧打磨痕迹。你还有什么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