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转眼间,福康长公主府里的嫡长文子快要满周岁了!
  孩子爹安国公世子兴冲冲地准备好一大堆物品给爱子捉周,不想一道懿旨一道圣旨先后到了公主府,宣布阿樾的捉周礼将在宫中举行。这个消息宛如一盘冷水,兜头淋在滕祁山头上,叫他擂胸顿足,憋闷不已。
  不过他憋闷的缘由在旁人眼里却是无数人穷尽一生都修不来的大福气。
  盖因他的独生子滕辉月投了郑太后与明帝的缘,自出生到周岁,一年中倒有小半年被抱到宫中养着,还是郑太后和明帝轮流养。郑太后作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外祖母,含饴弄孙倒还能说得过去,但明帝堂堂一个帝王,也凑热闹亲自养育自己的外甥,这就大大惊掉所有人的眼珠子了。不单如此,连明帝的嫡长皇子齐明曜都是极喜爱滕辉月的,一反平素的安静沉稳模样,一有空闲便围着小小的滕辉月转,“阿樾阿樾”叫个没完。二皇子齐明渊三皇子齐明勇虽然没有大皇子那么夸张,但也是眼巴巴的稀罕着滕辉月。四皇子齐明炎年纪尚小,却和滕辉月一起被太后抱养了三个月,听说亦相处融洽。
  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儿能得到皇家祖子孙三代的疼爱,实在不得不令人感叹缘分的奇妙。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足为奇。滕辉月的母亲是元徵朝最尊贵的公主福惠长公主,自幼被皇室捧在手心长大,父亲又是朝中实力最强的保皇派的安国公世子,与明帝交情不浅。有这样一对父母,滕辉月的身份比一般皇子还要尊贵不少。不少有心人琢磨着,恐怕捉周之后,滕辉月得一个室主的封号是少不了。
  滕辉月虽是无关大局的文子之身,可是郑太后和明帝摆明了态度要宠爱,旁人只有交好没有得罪的份儿。皇子们年纪尚小不足以洞悉形势,他们背后的后宫妃嫔、母族却不是吃素的,自然会耳提面命。可以预见,只要滕辉月日后荣宠依旧,他在宫里必定是横着走的主儿。
  齐氏皇室对滕辉月的捉周礼十分重视,虽然没有惊动朝中大臣,但滕辉月三代以内的亲人都获准进宫参加。这些亲人不是皇室宗亲,就是安国公一系的重臣,分量极足,把滕辉月的地位更加显了出来。郑太后与明帝用实际行动宣告对滕辉月的宠爱。
  捉周礼当日清晨,福康长公主齐敏并安国公世子抱着滕辉月抵达安国公府,按礼数国公府上下给福康长公主行礼,而后滕祁山一家给老安国公夫人严氏、安国公滕海与继夫人齐珍请安。
  老安国公夫人严氏现年六十八岁。她与已逝的老安国公初初成婚时掉了一个男胎,之后生了滕海再无所出,一直待滕海如珠似宝。后来月华室主齐澄嫁入国公府,完全占据了滕海的心思,令滕海死扛着不肯纳妾差点绝嗣,严氏便对齐澄有了微词。只是当时有老安国公压着,齐澄身份高贵,又有福气很快生下嫡长子,严氏不得不把心里的咕噜收回去。后来齐澄难产而亡,严氏为滕海续娶齐澄的庶妹齐珍,才终于有了吐气扬眉的机会。毕竟齐澄是皇室亲封的室主,才貌过人,又得老安国公赞赏和滕海的钟情,严氏是半分婆婆的架子都拿不起来,自觉过得十分憋屈。她想要一个乖巧恭敬的媳妇儿,可不是一个必须敬着的祖宗。齐珍只是寻常宗室女,没有封号,又肯对严氏伏低做小,自然讨得严氏欢心。渐渐地,严氏便偏心到齐珍及她所出的孩子身上了,对齐澄所出的嫡长子滕祁山没有一开始那么待见,并且在齐珍的挑唆下,越来越变本加厉,逼得滕祁山几乎有家归不得。安国公有心相护,但夹在母亲与儿子之间,左右为难,无法面面俱到,更惹得严氏对滕祁山反感,百般阻扰安国公为其请立世子。
  严氏与齐珍本以为稳操胜券,没想到时局风云色变,滕祁山交好的皇幼子齐略顺利登基,他本人则不声不响突然便尚了主,对象还是元徵朝最尊贵的硕果仅存的嫡公主,福康长公主。
  严氏和齐珍登时傻眼。福康长公主这一尊,可比月华室主更加棘手。滕祁山与公主成婚后,两人几次试探都铩羽而归,还被公主借机反将一军,弄得灰头土脸。
  即使是福康长公主唯一勉强称得上弱点的“无子”,也随着滕辉月的出生不攻自破。偏生滕辉月生得像粉团儿似的,却天生不亲近严氏和齐珍,严氏对他也生不出疼爱之心。国公府的内眷和公主府的关系又更疏远一层。
  严氏年纪越大越有些左性,越发不喜有个月华室主为文爹的嫡长孙滕祁山,连带也不喜继月华室主之后又压在她头上的福康长公主。他们的存在总是无时无刻提醒她低人一等的身份,明明她是国公府的老封君,应该是最大的。
  偏偏为着一个小小的抓周礼,累得严氏一大清早起来折腾。可是纵有满腹抱怨,严氏也不敢说出口。毕竟天下最尊贵的两位都为滕辉月劳师动众,轮不到她这个曾祖母置喙。
  ——这么小小的一团,也不怕被这无上的福气伤着!
  老安国公夫人严氏心里腹诽,脸上淡淡的,赏下一套造工精致的金项圈。
  福康长公主齐敏抱着打扮得喜庆可爱的滕辉月接过,然后让侍女桂月拿着,道:“本宫代阿樾谢过老夫人赏。”
  严氏“嗯”了一声,微微塌着的老眼瞥了一下滕辉月颈间流光四溢的项圈。这项圈镶了色泽莹润的暖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想来是宫中之物,今日正是摆现的时候,也难怪看不上她所赠的金项圈。
  齐敏对严氏的带了不满的目光恍若未见,抱着滕辉月转到安国公面前。
  安国公扶须笑道:“今日可是我们小阿樾的好日子,祖父希望小阿樾快快长大,孝敬父母,友爱兄弟。”说罢,赏下一套看不出质地的九连环。
  这九连环似金非金,表面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十分精巧漂亮。
  坐在安国公身边的继夫人齐珍带着柔美浅笑的脸此刻微微变色,倚在她怀里的大约三岁的小童泫然若泣,嗫嚅道:“那是我的……”
  小童眉间带了一颗朱砂痣,昭示着他文子的身份。他正是齐珍所出的文子,滕祁山最小的同父异母弟,滕祁逸。他是安国公的老来子,又是字辈中唯一要出嫁的文子,自来极得老安国公夫人严氏与齐珍的宠爱,连对齐珍不冷不热的安国公也对他十分疼爱,偶尔会带在身边。
  日前滕祁逸无意中看到安国公手上的这一套九连环,一眼便喜欢上了,央了安国公给他,可是安国公没给。于是他就求上了母亲齐珍。齐珍想着安国公虽然对她不冷不热,但该有的体面还是会给,而且以安国公对滕祁逸的宠爱,一套九连环应该不在话下,就答应了滕祁逸会给他。
  没想到安国公会转手给了滕辉月。
  严氏也看过去。她认得这九连环是老安国公当年随高帝征战时偶得的宝物,当年赠给滕海,道是要当成传家之宝的,不禁道:“这是滕家的传家宝物,怎么能随手给阿樾?”滕辉月可是会出嫁的文子!
  安国公道:“不过是一小童玩意,没有母亲说得那么严重。给阿樾玩正好,他正喜欢这些。”说着,看了滕祁逸一眼。他没有听漏幼子的那一句“那是我的”。
  滕祁逸对安国公这个父亲一向既爱又怕,被这略带严厉的一眼吓得直往齐珍怀里缩,又是心虚又是委屈,眼泪在眼眶打转。
  齐珍揽住滕祁逸,挡住安国公的目光,心里一阵不舒服,觉得安国公实在偏心得厉害。
  滕辉月可不管他们几个之间的气氛不对,把九连环牢牢抱住,煞有介事地拨弄着,很是感兴趣。
  环与环之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滕祁逸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玩具没了,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呜呜,我的!我的……”
  严氏吓了一跳:“阿逸怎么了?”
  此时站在一边的两个弱冠少年霍地站了起来,神情困惑又急切。他们分别是安国公的次子和三子,滕祁岳和滕祁川。见自己文子弟弟突然大哭,他们都十分吃惊!
  齐珍脸色难看,捂住滕祁逸的嘴道:“阿逸乖!虽然是你先看中的,但你父亲已经把他给了阿樾。你是阿樾的小文叔,是长辈,要宽宏大量,知道吗?”
  “阿海,九连环是阿逸先看中的?”严氏拉下脸问,语气里的指责味道浓重。
  齐珍的话听得安国公不悦地皱眉:“这本是准备给阿樾的抓周礼物!”
  “既然是阿逸先看中,为什么不先给他?阿樾也不缺这一件玩意儿。”严氏道。
  如此胡搅蛮缠,安国公不好对母亲严氏说重话,转而对齐珍道:“够了。不过是一件小事,别胡闹耽误了进宫的时辰!”
  齐珍抿起唇,默然不语。
  气氛一时僵住了。
  滕祁山与齐敏夫妇冷眼旁观,完全不为所动。虽然因为齐敏的缘故,老国公夫人严氏与齐珍如今不敢再明目张胆为难滕祁山,但逮着机会总是有意无意恶心他一番。
  以滕祁山以往的骄傲,此时恐怕已经把九连环扔回去表示不屑要了。但他与齐敏成婚后琴瑟和谐,性情比以前好了不少。加之他极疼滕辉月,见他喜欢九连环,自顾自地正把玩得高兴,哪里舍得强行夺过来扔出去?
  “此九连环如此珍贵,儿子定会嘱咐阿樾好好爱惜。”滕祁山慢悠悠打破沉默。
  滕辉月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了亲爹一眼,很给面子地“啊啊”了两声。滕祁山顿时笑了。
  “儿媳代阿樾谢过父亲赏。”齐敏微笑道,定力一流。她还是很给安国公这个公爹面子的。
  安国公的脸色和缓下来:“好了,收拾一下进宫吧,别耽误时辰。”又向严氏一礼:“母亲,有劳您了。”
  ☆、第八章 捉周(二)
  元徵朝对外命妇的品级规定,是妻以夫贵,母以子贵。给妻子请封以及为母争诰命,最高等级必须比本人的爵位等级、官位等级低一级。除非立有特别大的功绩或者特别得圣眷的,否则无一例外。
  安国公是当朝一品公爵,安国公夫人则最高可以请封为二品外命妇。只有得到高品级诰命的外命妇,才有资格入宫晋见后宫贵人。
  如今的安国公府中,只有老安国公夫人严氏身上有二品诰命。已逝的安国公元配夫人月华室主齐澄是有二品封号的宗室文子,可随时入宫。嫁给安国公滕海后,兴帝大笔一挥,让他得了比老安国公夫人还高一级的一品诰命。这本是亲王级正室才有的殊荣。因此,尽管齐澄没有刻意摆出架子,严氏心里亦十分膈应。及至齐珍嫁入安国公府,滕海没有为她请封,严氏也睁一眼闭一眼,没有为齐珍出言的意思。
  齐珍作为堂堂安国公夫人,反而因为没有品级不得入宫与宫里的贵人亲近。每逢这个时刻,她便格外难堪。本来她有机会改变这种现状的。严氏自齐澄死后把持国公府的管家大权,齐珍不得滕海的喜爱和支持,又没有品级在身,不得不依附严氏而生,使尽浑身解数讨得严氏欢心,令严氏渐渐偏向她及她所出的孩子。严氏年纪愈大,精力大不如前,名义上管家之事还在她手里,但实权已经有大半交到齐珍手上,严氏对齐珍诰命的请封之事也开始有所松动。以齐珍的水磨功夫,估计再过几年,她再以滕祁岳的婚事为由,可以说动严氏替她张罗请封之事。
  偏偏滕祁山冷不丁地尚了公主。元徵朝可没有臣子尚了公主后不得参政的规定,尚公主可是一条青云之路,不但自此和皇室沾上关系,在家族中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以福康长公主齐敏尊贵的身份,滕祁山尚主的旨意一下,他的世子之位便顺当无比地确定下来。齐敏嫁入滕家,作为嫡长孙媳,只要她想,无人能阻止她得到国公府的管家之权。而且有齐敏在,安国公府就可以不需要为自家与宫里的关系担心。齐珍能不能进宫变得无关紧要。而为了孩子们能得到一个好前程,齐珍不得不倚仗齐敏,自然懂得避让,不敢再如以前一般视滕祁山为眼中钉,时不时使绊子。
  安国公对这个形势非常满意,更加不会多此一举地为齐珍请封,徒增事端。
  齐珍谋划多时的诰命就此落空。这辈子她想有封号,只能期望她所出的儿子们有大出色。
  看着严氏、安国公以及滕祁山一家在家仆的簇拥下登上马车,浩浩荡荡往皇宫的方向驶去,原本一脸恭顺柔和的齐珍揽住滕祁逸,低垂的眼里流露出极度的愤懑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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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周礼设在祥和殿举行。祥和殿是专为皇室举行家宴而设的。这意味着能参加藤辉月捉周礼的人都是被皇室承认的近亲之人。
  今日的主角滕辉月,正抱着安国公送的九连环躺在他的曾外祖父汝南王齐梁宽厚的怀里。
  汝南王齐梁是开国皇帝高帝齐胜的么弟,兴帝的小叔叔。因为生母是胡姬,他的长相粗犷匪气,才干平平,固执鲁直,但胜在有自知之明,忠仁不二,颇得齐胜的喜爱。兴帝齐威原是高帝的庶次子,上有长兄是原配嫡子,下有弟弟是继室嫡子,他夹在中间,处境尴尬。齐梁和他年纪相仿,又因为生母身份低对他产生同病相怜的感情,渐渐和他交好。后来齐威日益显露他在军事方面的天赋以及在政治上的卓越远见,齐梁心服口服,自愿为他卖命。在齐家南征北战的过程中,齐胜的嫡长子在奠定齐家胜利的关键战役中战死,齐胜登基,先后追封了原配嫡妻以及齐威的亡母为皇后,如此齐威便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子,被立为太子。齐威十分感激齐梁一直以来对他的扶持,登基为兴帝后封了齐梁为世袭罔替的汝南王,至死都对他礼遇有加。
  在兴帝子嗣的权力争斗中,齐梁基本是作壁上观,龟缩着没有插手。等到明帝登基,作为齐氏皇室身份辈分最高的长辈,他继续享受尊荣,连郑太后对着他都礼让三分。
  汝南王齐梁的王妃是前礼部侍郎的幼女薛氏。薛氏容貌清丽,性情高洁,颇有些看不起粗鲁普通的夫婿,只是逼于齐家的势大,委屈下嫁,婚后与齐梁的感情一般,若不是生下一对极为出色的儿子,恐怕早被风流粗心的齐梁抛诸脑后。齐澄的出生可谓改变了夫妻俩冷淡的关系。齐澄的容貌性情完全承袭了齐梁与薛氏的优点,甚至更胜一筹,是汝南王府的明珠,深受皇室与父母的宠爱。他虽是文子,但在王府的地位比之后出生的嫡子弟弟齐澈都要高上几分。当年齐澄出嫁,齐梁可是抓住安国公滕海揍了好几顿,又各种威迫利诱要他待齐澄好,才不顾形象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目送齐澄离开汝南王府。后来齐澄难产早亡,齐梁狂怒揍完滕海后,足足有五年不肯见滕家的任何人。直到滕祁山在国公府举步维艰,不得不向汝南王世子,他的舅舅齐澈求助,齐梁才终于露面。
  齐梁与发妻薛氏感情一般,虽然没有宠妾灭妻,而且因为齐澄和齐澈的关系依然给薛氏体面,但王府里亦另有不少侧妃庶妃姬妾,最受宠的则是一位赵侧妃。这赵侧妃比齐梁小了十岁,娇媚柔顺,先后生下齐梁的长女齐珍以及庶长子齐远,多年来盛宠不衰。齐梁爱屋及乌,对齐珍和齐远十分关爱。
  但这种关爱到底没有越过齐澄和齐澈。齐澄死后,老国公夫人严氏为滕海求娶齐珍,赵侧妃也趁机说项,齐梁恼恨滕海没有照顾好齐澄,但到底担心滕海另娶后亏待了齐澄唯一的孩子,于是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可是这头同意了,那一头他对滕海这么快移情别恋又感到十分生气,越想越怒之下才断然与国公府绝了往来。
  没有想到他寄予厚望会照顾好齐澄血脉的女儿齐珍,却没有和继子处好关系。
  因为成了滕家人而足有五年没有见过父亲的齐珍,哭倒在汝南王府,只一味认错,字里行间却暗示她的不得已。因为老国公夫人严氏不待见滕祁山,她不得夫婿宠爱又没有身份地位,只能惟严氏之命是从。赵侧妃趁机和稀泥,抱着女儿痛哭,求齐梁为她们作主。
  齐梁是个粗人,最不耐烦这种内宅之争,直接转身走掉,既不追究也不对齐珍的诉苦有任何表示。
  滕祁山亲近汝南王府,尊敬外祖父齐梁和舅舅齐澈,对在国公府受到的苛待只字不提。齐梁自然不会干涉他的行事。给了他汝南王府嫡亲外孙的待遇,已经足够让很多人有所收敛。
  齐梁固然疼爱齐珍以及她所出的孩子,但他确实是偏心的,对待最心爱的儿子齐澄的血脉到底不同。
  滕祁山和福康长公主齐敏能顺利成婚,齐梁在背后也出了一把力。能看到最出色的侄孙女与最出色的外孙成婚,齐梁心里十分快慰,觉得总算没有愧对齐澄的泉下有知。
  滕辉月出生后,第一次见到齐梁就得到齐梁的喜爱。齐梁一看到滕辉月,只觉得他粉雕玉琢,和齐澄小时候简直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又都是文子之身。滕辉月被“搬”到齐梁怀里没有哭闹,精力十足地咿咿呀呀直叫,还淘气地拔了一把齐梁的络胡须,完全没有被他五大三粗的模样吓到,惹到齐梁哈哈大笑,带着他玩抛高高!更妙的是,整个汝南王府,滕辉月只肯让齐梁久抱!连汝南王妃薛氏和齐澈都只能抱一下,其他人更是碰都不能碰!齐梁知道滕辉月认人,别提多得意,待滕辉月如珠似宝,好东西不要钱一样往公主府搬,把滕祁山和齐敏弄得哭笑不得。
  这次滕辉月捉周,汝南王齐梁早早带了王妃薛氏,以及世子齐澈和他的贵侍林凡进宫。一见到可爱喜庆的滕辉月团子,他便仗着辈分高,抢了他抱在怀里。
  滕辉月对着齐梁“啊啊”叫了声当打招呼,然后很自动自觉地动了动,寻了舒服的姿势窝在曾外祖父怀里。
  齐梁瞥了一眼脸上各种羡慕妒忌恨的安国公滕海,得意洋洋地把滕辉月好一通夸。
  “我家小阿樾就是天下最可爱的金娃娃!”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反应各异,有失笑的,有不以为然的,有含笑点头的,不一而足。
  此时,大厅中央已经铺了厚厚的大红色地毯,地毯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物件,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小一号的刀枪剑戟等等,应有尽有。
  滕辉月有些好奇地看着,伸手往地上挠了挠。不过他被齐梁抱着,挠不到,咿咿呀呀地朝齐梁叫。
  “阿樾莫急,待会儿都是你的。”齐梁笑道。
  殿外的司礼突然扬声唱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郑妃娘娘驾到!大皇子驾到!”
  ☆、第九章 捉周(三)
  一身明黄龙袍的明帝与一身紫色宫装的郑妃一左一右扶着一身明黄宫装的郑太后缓步走进祥和殿内。他们身后,跟着穿了一身紫色皇子正装的大皇子齐明曜。
  殿中众人纷纷站起来行礼。
  明帝摆摆手:“今日是阿樾的捉周礼,在座的都是他的至亲,大家只论家事,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滕辉月一听到司礼的唱到,立刻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门口的方向。此时听到明帝说出他的名字,更是手舞足蹈,连新得的心爱玩具也扔到一边了,咿咿呀呀地向明帝伸出小手讨抱,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郑太后循声望去,见汝南王齐梁对“见明帝忘他”的小阿樾吹胡子瞪眼,扑哧一笑,拍拍明帝的手道:“快去把这缠人的小祖宗抱过来,不然你的梁叔祖可要恼了。”
  明帝失笑。众目睽睽之下,郑太后倒是不忌讳。近来郑太后是越发促狭了,喜欢捉弄他这个皇儿,母子之间比以往多了几分亲昵。看来他想在有滕辉月的地方维持帝皇的威严是不可能了。不过看到小东西眼巴巴看着他的纯真无垢的小模样,明帝从善如流地走过去,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滕辉月咯咯直笑,亲昵地往明帝怀里钻。
  众人小心地掩饰脸上的震惊。虽然有传言说福康长公主的长子深得郑太后和明帝的喜爱,但亲眼看见性情难以捉摸的明帝熟练地抱着滕辉月,而郑太后、郑妃等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他们不禁心里一突,用重新估量的目光看着安国公世子滕祁山一家。
  “阿樾如此可爱,难怪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又是赐名又是在宫中举办捉周礼……我的小阿安倒没有此等待遇。”一个穿着郡王衮服的青年摇着折扇道。他大约二十二岁上下,容貌勉强称得上英俊,眉间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阴沉,即使笑着也让人觉得是在冷笑。
  他是诚策郡王齐华,高帝第三子留下的唯一的嫡子。兴帝登基后,追封早亡的三弟为诚策亲王,其独子齐华降级袭爵,被封为郡王,娶了明帝太傅的幼女冯氏为郡王妃,有一个年仅三岁的嫡子齐明安。
  齐华是明帝堂兄,郡王妃与明帝又有师兄妹之谊,他们的嫡长子齐明安颇受皇室青睐,不时会跟在大皇子齐明曜身边。相比于喜欢和他相争的二皇子齐明渊以及鲁钝的三皇子齐明勇,齐明曜待齐明安这个乖巧讨喜的堂弟确实要亲近些。但随着藤辉月的出生,齐明曜满腔心思便移到自家小表弟身上了,自然冷落了齐明安,令齐明安受了些委屈。不过这都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惊动不到大人。
  此时齐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却是似含了酸意,又有意无意提醒了在座的人滕辉月得的荣宠过甚,分不清是好意还是歹意。
  如老安国公夫人严氏,脸上便流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郑妃因为滕辉月之故从贵妃贬为妃,对他怎样也喜欢不起来,闻言亦心有戚戚然。
  齐梁直白,板起脸要怒。郑太后、安国公不动声色。滕祁山与齐敏夫妇脸色淡然,眼睛却齐齐眯了眯。其他人也反应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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