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裴清倒正经起来了,很严肃地问:“底稿的色彩真的没打好么?”
  “嗯,的确不太协调。”
  裴清立刻把他的大帆布包打开,取出了画夹,陵安炎看到他把这个都带过来,有些讶异,“你怎么把道具都随身带着?”
  裴清很认真地问:“麻烦你详细告诉我,到底是哪里的色彩不够完美……”
  陵安炎扑哧一声笑了,“多数设计师都对自己的作品异常固执,即使有遗憾的地方也不一定会修改,而且每个人的审美有异,一般都不会想改自己的原稿的,像你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裴清挠挠后脑勺,有些心虚,“我不是偏执的艺术家,半调子而已……”谁让他只是半路出家的呢。
  陵安炎把手里的相机放在地上,接过画板,又让裴清找一支笔给他。
  “瘦窄的马蹄袖能带来神秘感,所以我建议这里的颜色最好是紫色,深紫色,还可以在袖口处弄上别致的暗纹……”
  裴清点点头,又问:“那主色调是不是也要换?可是我想设计出比较温暖的感觉。”
  “冷色系的组合其实也能有这种效果,再添一点别的元素就可以了……”
  陵安炎让裴清拿着铅笔,然后握着他的手,在底稿上粗略地描摹着,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但是裴清很专心地看着画稿,没怎么注意到别的。陵安炎离他很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嘴里一边解说着,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嘲讽。
  “我懂你的意思了!”裴清突然有些激动,他一抬头,正好撞进对方深不可测的眼底。
  裴清微微一愣。
  陵安炎微笑着说:“你很有天赋。”
  季霄眼前的这一幕,不悦地拧紧了眉头,甩下戏服大步地往那边走去。
  “陵先生,您好啊,”季霄打断了这俩人的谈话,他瞪了裴清一眼,又笑眯眯地看向陵安炎,但语气却不友好,“你们在聊什么呢?还笑得这么欢。”
  看似客客客气气的,实则带刺。
  裴清莫名觉得有点尴尬,他走过去想把心情明显不好的季霄拉走,结果对方却拂开了他的手,冲陵安炎问道:“陵先生的兄长近来可好?是不是也像您这般……把日子过得这么潇洒呢?”
  季霄刻意在“潇洒”的音节上加重了,这下裴清更加尴尬了。明明他和陵安炎没啥,偏偏一提陵立琛,就感觉有些别扭了。
  陵安炎的脸色比他更差,早就没了笑容,森冷冷的。
  这两个人僵持着,裴清夹在中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陵安炎突然笑了,似乎是恢复正常了,“兄长他很好。”
  季霄从善如流地回答:“嗯,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
  陵安炎没有再接话,而是拿起相机转身走了,离开的时候,他看向裴清的,还露出一个优雅迷人的笑容。
  裴清把季霄拉到树荫下,正准备说点什么,一抬头就看到对方冷冷的神情,他只好把话都咽回去,转而问:“我昨天犯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啊?都电话都不接了……”
  裴清望着他,神情竟然很坦诚,季霄的眉头皱起,冷哼了声,“昨天是我生日。”
  裴清 “哦”了一声,说:“大男人何必在意这玩意儿。”
  季霄沉默了。
  裴清拍拍他肩膀,“大不了今天补一个呗,又没什么。”
  季霄突然阴沉沉地说:“裴清,昨天对我来说很重要,等了八年……”
  裴清:“……什么?”
  第58章 男神不好当(五)
  晚上和季霄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裴清很努力地集中精神,不去想那些还未完成的设计稿。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耽误了几周,所以他难免有些焦虑。用餐的时候,他有一些心不在焉。
  “裴清,”季霄突然开口了,他微微皱起眉,“你的状态不大好啊……”
  “不好意思,”裴清歉意地笑了笑,“最近都在忙设计,满脑子的画稿。”
  季霄放下手中的刀叉,神情复杂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裴清,问:“你答应了?”他指的是婚帖。
  “嗯,我要多接几个单子。”累积人品值。而且好的客户很难找,在裴清心目中,陵立琛就是个很好配合的客户,不像其他人总是吹毛求疵的,他一点都不挑剔,裴清大可以放开了去设计。
  “我说的不是你的客户,”季霄的面色沉了下来,“是那张婚帖!”
  裴清“哦”了一声,语气淡淡的。
  “那可是陵家的婚帖,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裴清笑了,“我该有什么反应?很高兴,抑或是被侮辱了?”
  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次要的,因为他自己才是有任务在身的人。虽然他也是局中人,有时候可能会被一些人和事所迷惑,但他要尽量地,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客观。比如,他曾经觉得季霄是最终答案,但是他错了,所以现在裴清并不想在他身上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但是这并不代表裴清就不重视他,要疏远他。恰恰相反,他并不想破坏原本就很微妙的关系。
  “二十岁生日那天,我也做过相同的事,你还记得吗……”
  什么?季霄的话音一落,裴清手中的叉子就哐当一声掉在了桌上。
  又是一个求婚的……裴清嘴角抽了抽。艾玛,其实当男神也是很辛苦的好吧!还好他没有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特殊能力,否则那烂桃花绝对是铺天盖地地袭来啊。
  季霄笑了笑,自嘲地开口了,“那时候,我们都是刚出道,你带着我入行,当时你说,还是等下一个八年吧,等我们都再成熟一点,到时候再提也不迟,然后我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如今,他们都站在了整个世界的最风光处,触手可及的机遇,见过的大世面,很多人一辈子都想象不到。
  裴清缓缓低下头,他现在终于懂了季霄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因为这个时隔八年的生日对他来说的确意义非凡。
  对不起,裴清只能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忘了吗?”
  “没忘,其实我……”我只是来完成任务的。
  “隔了那么长时间,很多事情都变了对吧?”
  餐厅里很应景地响起大提琴的乐音,低沉浑厚,让人听得入迷。裴清很仔细地听着,这是极富韵律感的节奏,他却隐隐感觉这首曲子露出诡秘的一角。
  他突然问:“这首曲子是谁的?”
  季霄挑挑眉,“你居然不知道?”
  裴清凝神聆听着,片刻后他说:“是陵立琛的曲子吧?”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每一首曲子,里面都要锁住一个灵魂。
  裴清还记得对方说的这句话,怪不得他觉得曲子是如此鲜活而生动,拥有灵魂的曲子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乐音了。而那些人并不是真的死了,而是灵魂被锁在乐曲里——锁魂曲。
  这么一想,裴清就感觉到有些悚人了。难不成这么些年以来,陵立琛都得跟这些亡灵相伴?换成是普通人的话,估计都会压抑到疯了。相比之下,裴清顿时就觉得陵立琛的状态实在是好太多了,小小的抑郁症都算不了什么。
  “裴清,”季霄很不满地把神游其外的某人喊了回来,语气有些阴沉,“你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打算答应陵家了?”
  裴清耸耸肩,“他们也就随便一提而已,不用放在心上,我现在要好好工作才是真的。”
  陵家一直很有风度,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不徐不疾的,但也绝对强势。裴清虽然并没有答应,但明面上其实并不好拒绝。
  “我觉得你变了。”季霄突然这么说。
  裴清拿着叉子的手一顿,他沉吟片刻,问道:“你哪里变了?”
  你变得没有以前那么在意我了。这句话在季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说出来就显得太矫情了,而且他觉得,这种状态的裴清也未必会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何必自作多情?
  季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算了……没什么,只是我的错觉而已,可能是因为我们最近都太忙了。”
  裴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静静地看着他。
  而对方却没有看他,自顾自地切起牛排来。期间,他们也没有任何交谈了。裴清几次想开口,季霄却垂着眼睫不看他,他就只好闭嘴了。
  于是,一顿好好的晚餐,愣是被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吃得索然无味。而裴清更是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破坏了主线剧情的惶恐感。他只能不停地告诫自己,方向没错!方向没错!
  这家餐厅是当地比较有名的,上流社会的名人们也喜欢来这里聚,一是氛围足够安静,二是有专门的贵宾通道,可以避开闹市的人群和讨人嫌的狗仔。
  季霄去车库取车,裴清正站在通道出口处等他,但是另外一辆车徐徐地停在了他面前。
  双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坐在驾驶座上的陵安炎朝裴清微微一笑。
  怎么又是他?!出镜率也太高了吧!裴清在心底默默吐槽。
  陵安炎把墨镜取下来,露出招牌式的迷人微笑,“走吧。”
  裴清摇摇头,“不用了,您先走吧,我跟朋友一起回去就行了。”
  “可是,你要回家啊。”这个“家”指哪里就不言而喻了。
  陵安炎身体前倾,用手支着下巴,凝视裴清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探究和暧`昧。
  这时,季霄的车子恰巧从另一个方向开过来,耀眼的车灯骤亮。
  即使看到了陵安炎,季霄也没有跟他打招呼,只对裴清说:“上车吧。”
  裴清往他那边走去,陵安炎却下车来,拽住了裴清的手。
  不只是拉住手腕,而是十指扣住的那种。
  裴清使力挣开,陵安炎却将掌心合拢了,把他的手牢牢地握住了,而脸上还保持着优雅迷人的笑容。
  “才到陵家就开始夜不归宿,这不大好吧……”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裴清用力地扳开他的手,“陵少爷,请你不要无理取闹……”
  陵安炎敛住了笑容,“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他更加用力地握着裴清的手,“你现在是陵家的人。”
  裴清往季霄那边一瞅,对方脸上已经阴云密布,裴清估摸着季霄一早就看陵安炎不爽了,但碍于对方的身份而且他们在剧组里还有合作,所以面上也得保持客气,但估计再耗下去,季霄是真的要撕破脸了。
  裴清说:“我要回一趟公司,画稿什么都在那边,你自己回去吧。”
  “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麻烦,我打算通宵赶设计的,想把东西尽快弄出来。”
  裴清终于把对方的手拽了下来,他往后退了几步保持距离,“陵少爷,您请回吧。”
  陵安炎不悦地皱起眉头,“你称呼我和我哥都是陵少爷么?”
  裴清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而是说:“如果没事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要每天都那么晚回家了,尽量早一点吧。”
  “如果你在的话,我可以考虑早一点。”
  这么赤果果的调`戏!你真当我没脾气嘛先生?!裴清笑呵呵地说:“你可太给面子了,我怕消受不起啊,还是算了吧……”
  陵安炎突然抬起手,裴清以为他又要拽住自己了,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结果陵安炎只是随意地把手`插`在了裤兜里。
  他看到裴清这种反应,愉快地扬起了嘴角。
  “你在怕我?”语调还微微上扬,充满了暧`昧的恶趣味。
  裴清瞪他一眼,单方面地说了句“再见!”就大步地往季霄那边走过去,嚯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季霄猛地一踩油门,车子飞快地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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