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魔方（23）
周围荒芜一片。
除了这棵巨树, 和被树根抓破的嶙峋乱石，仅剩下枯萎的寄生类爬藤，蔫蔫的。
没找到什么有指向性的东西, 这里离村庄那么远, 小圣堂肯定是寻摸不到的。
“还以为有啥特别的。”暗精灵垂头丧气。
不等红发木偶师赞同点头, 暗精灵突然又站了起来。
“不行，这里这么大的变化，我还就不信了, 肯定有什么没能发现的。”
暗精灵腿长步伐快，三两下，顺着十人合抱的树干绕到了山顶的另一头。
瘦小的红发男孩儿被落在了身后。
他看着暗精灵远去的背影, 抬起右脚，准备从巨树的另一面绕过去。
忽然察觉到不对，他猛地再次抬头, 看向巨树高高的枝头。
白色果实上莹白的光边有着不易察觉的微微晃动。
瓦兰眯起眼，将眼前的画面与几分钟前的记忆进行对比。
果皮是纯度很高的乳白色，略微透明, 暖黄的光芒似乎从果核中发出, 在果实周围散发着一圈光晕。
没什么变化, 刚刚莫名的窥伺感也许是错觉。
瓦兰收回眼神，正要往前走, 又突然顿住。
他这次的抬头速度很快, 及时捕捉到了光晕的不自然抖动。
再仔细看去, 发光的核心偏离了位置, 与果实不那么契合。
透光的部分不再整齐包裹着果实的线条, 一头更亮一些, 一头则有些黯淡。
暗精灵的身影已经转到了巨树后面。
估摸着贸小竹要好一会儿, 瓦兰没叫她。
顺手捏了只白瓷小鸟，叮嘱了一句“别伤害果实”后向枝头上放飞。
白瓷小鸟比普通麻雀的身形还要更小巧一些。
听了瓦兰的话，扑腾着小翅膀，费力地盘旋向上。
准确到达瓦兰觉得不对劲的那颗果实旁边，运用特殊的极速挥翅技巧在空中悬停。
白瓷小鸟确实没有伤害果实，它跟着瓦兰的指示，绕果实一周，时不时作势露出尖尖的鸟喙，并向着果实靠近。
在被鸟啄的威胁下，那团朦胧的光晕颤抖得更加明显。
瓦兰也不叫小鸟停下，就眼睁睁看着那团光晕被白瓷小鸟吓得在果实中东躲西藏。
从果皮上透出的光，也跟着上下左右地偏离。
灵巧，有情绪，是活物。
“你是什么？”瓦兰双手做喇叭状对着枝头的光晕大喊。
明显听到瓦兰说话的光晕团子猛地跳动了一下，乳白果实被开始晃荡。
瓦兰站在树下都能看到果实脆弱的状态，果实中的光晕团子就更不敢再乱动了。
“你会说话吗？不回应的话，我就叫那只鸟啄你。”瓦兰恐吓道。
光晕团子还没反应，套着暗精灵壳子的贸小竹，站在巨树的另一头大声反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是她自己非常满意的御姐音，却因为本人的气质不符而时常流露出傻大姐的本质。
“你那边有发现吗？没有就过来。”瓦兰回道。
“等会儿，马上！”
暗精灵踩着高高低低的岩石块轻巧回程，瓦兰仍旧盯着树上那颗一动不动装死的光晕团子。
“怎么了？”暗精灵学着瓦兰抬头，却没看出什么不一样。
“你不是怕把果实弄坏了，怎么又把鸟放上去？”她问。
瓦兰说：“你再看。”
随着瓦兰话落，白瓷小鸟越发卖力地骚扰果实。
贸小竹开始还看得云里雾里，慢慢也发现了那团光晕与果实的不合拍。
暗精灵的视力要更好些。
光晕团子在果实中移动时造成了部分光影变幻，这让她稍微看清了一部分果皮上的繁复纹路。
“看起来很值钱啊……”
跟小舅舅混久了，贸小竹的关注点也有点歪。
不过这提醒了瓦兰，他也点头肯定道：“我们把果子摘了，我有办法转给罗伊，然后他拿到那边去卖，那里玩家多，应该会有个好价钱。”
他故意说得大声，上面的光晕团子再次被吓得微微颤抖。
看这场景，树下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靠近树干准备爬树。
光晕团子大概在偷偷摸摸地观察。
起初还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随着身手敏捷的两个魔王越爬越高，离它也越来越近，光晕团子终于慌了。
「你们要做什么？」
稚嫩的颤音传到了两人的脑海。
贸小竹再怎么学渣也还是听懂了这句“what are you doing”，瓦兰自然也听到了。
他说：“你先说你是什么？”
光晕团子沉默了一阵，看到两人等待它回话的期间不再往上爬，最后还是回道：「我叫萨米。」
狡猾的小家伙仍旧没交代它是什么，不过这没什么，愿意交流就是好事。
瓦兰问：“你是这棵树的果实吗？”
光晕团子这次回答的很迅速，它说：「当然。」
这种直达脑海的传讯方式让瓦兰轻易捕捉到了其中夹杂情感。
他甚至能脑补出一个骄傲的小孩子，挺着小胸脯证明自己。
贸小竹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半个月前这里可是空的，没有巨树，也没有瀑布。”
「我不知道……但是……大家都死了……」
悲伤，但更多的是小孩子的那种迷惘无助。
暗精灵咬着下唇，某些刻意回避的东西不可避免被勾起。
这次换瓦兰问：“你不能从果实里出来？或者必须等果实熟透？”
「我能出去……但是你必须保证不让那只鸟啄我。」
“可以。”瓦兰笑，同时招手唤回白瓷小鸟。
飞下树身的小鸟被瓦兰我在在手心，只需要轻轻一捏，灵动鲜活的小鸟瞬间变回了一团灰白黏土。
瓦兰和贸小竹顺着树干滑下，稳稳落到地面，脑海里则被动接受到光晕团子震惊的「啊——」。
将品质降级的黏土回收放入囊袋的小匣子，瓦兰解释道：“那只是一只木偶，死的，你明明看着我捏出来的。”
光晕团子不相信：「可我看见它飞了。」
已经调整好心情的暗精灵随口道：“树叶也能飞，你也要说是活的？”
「是哦，这样啊……」
这么轻信真的好吗……真的是小孩子。瓦兰无力吐槽。
此时正好一阵微风拂过，失去牵连的单薄树叶飘飘摇摇下落，光晕团子也终于决定离开庇护它的乳白果实。
那确实是一团暖黄的光芒，有一个光核，越往外越模糊。
在那片树叶完全落地之前，光晕团子停在了瓦兰伸出的手心。
“明明我先——”
暗精灵不服气，而且刚才不都是瓦兰在威胁它，怎么还要往那边靠。
「你太黑了。」
软糯的童音像一把利刃，直插贸小竹的心脏。
喂！黑紫皮不好看吗？！
这么长的腿，这么细的腰，还有这胸这脸，不美吗？！
十三岁的贸小竹决定不和还没开始发展审美的小孩子计较。
双手拢着光晕团子的瓦兰耸耸肩。
“也可能是你太高了，哈哈。”
瓦兰的红发木偶师因为幼年长期的营养不良而瘦小，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
“行吧，小孩还是更喜欢小孩子，外表差距超过三岁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贸小竹这么自我安慰道。
“你说你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那你之前在哪？”瓦兰问。
「一直在树上。」
光晕团子太小，可能真的不知道。
贸小竹主动问：“你的同族……一个都不剩下？”
「就……都死了呀，老死的。」
“我这具身体以前是人类，”瓦兰用下巴点向贸小竹，“她是暗精灵，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啊我想起来了——」光晕团子激动地说，「我是精灵。」
“精灵？”贸小竹笑，“个头小小，整天嘀哩咕噜、几里哇啦的那种傻fufu小精灵？”
贸小竹带着翻译插件，得到的讯息就是精灵两个简体汉字。
但是瓦兰听得清楚，光晕团子说的是“elf”，与暗精灵同源的尖耳类人种。
而不是名为“hobgoblin”或者“fairy”的矮精灵。
瓦兰一度以为维拉是棕仙，也就是“hobgoblin”中的一种。
当然现在也说不清维拉到底是什么，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看不见。
向贸小竹解释一番，她才勉强接受眼前这个迷迷糊糊的小光团子以后会成为美丽强大的精灵。
不过想想也对。
她隐约记得在最初的暗精灵种族介绍中，好像有提到精灵诞生于生命之树，而暗精灵是变种后生活在地下，才改变了繁育方式。
“可是不对啊，如果按它说的，他们一族都是精灵，那也不应该老死……”
精灵是受神明宠爱的种族，天生美丽且寿命悠长，很难想象他们老死的样子。
更别说现在，一整个族群都因为非外力因素集体去世，留下这么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
瓦兰问：“还有其他人吗？”
他示意地看向巨树枝头的其他果实。
「我不知道，他们没和我说过话。」
比起萨米所在的乳白果实，其他果实看起来，有的小一些，有的则光晕黯淡，都不如萨米来的健康。
“可能是还没长大。”瓦兰安慰道，“再等一段时间，吸收了足够的营养，他们也会说话的。”
……
……
掐着最后一秒，与刚认识的小团子告别后，两人准时下线。
瓦兰将头盔收拾了，叫上罗伊一起回去。
贸小竹下线后跑了趟卫生间，洗完手回到客厅的沙发前，一屁股在地毯上坐下。
从茶几中摸出半包瓜子，一边嗑，一边在光脑上滑动指尖。
片刻后，指尖顿住，贸小竹放下刚嗑开一颗瓜子。
她喃喃自语：“我就说忘了什么……”
只见在屏幕正中，躺着管理员加精的那一条官方首次更新通知：
「为了人类的未来，请积极参与最新资料片——烧毁生命之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