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2
“砰砰——”
谢景敲敲门,然后没等白夜说话,就直接推开白夜办公室的门。白夜在办公桌后闻声抬头,只见谢景倚靠着门框,偏头微微挑眉,眼底闪烁着戏谑的神采,“队长这么忙呢啊?”
“……”白夜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丝肉眼几乎难见的角度,抬手高于桌面大概五公分的高度,食指和中指微微朝谢景勾了勾,“来找队长什么事?”
“没事还不能来找你吗?”谢景揶揄道。然后他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面,“你在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白夜拖动鼠标按回桌面,“你吃过饭来的?”
“嗯,差不多都吃完了,有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做啊?”
白夜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从后面环抱住他,“没什么事了,要不然你就跟着赵冬冬整理整理资料,你黄彪主任那边对比数据还没有下来,天堑山附近的所有视频也让视侦那边进行筛查了,就看到时候能不能有作用了。”他说着,将手轻轻放在谢景的腰上,帮他打圈揉着,“还疼不疼啊?”
谢景心说,不疼你来试试?
“没事,好多了。”谢景说完,把白夜的手掰开,转过身子正对面对着他,“那你让我看资料,你要干嘛去?”
白夜笑道,“怎么着?要查岗?”
谢景挑眉,“意思是不能查?”
“能查的,能查的。我们这边没什么进展,唐显那边他那队长不知道犯什么头疼脑热的,也不在市局里。今天有个安插的拆家突然上线,说是人不够用,让我给他跑个现场,所以我待会儿要出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可能也是你自己回家了,我把车钥匙留给你。”
“哦,那我要做饭等你吗?”
“不用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你就先休息吧,别把自己累着了。”
谢景不疑有他,“行,那我先出去了。”他绕开白夜,打算出去,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走回来。眼底带着一种期待又骄矜的神色,小声附耳在白夜耳畔问道,“刚刚他们说的那东西,你有吗?”
“……”白夜垂着眸子看他,挑眉疑道,“什么东西?”
谢景思忖片刻,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情感终于战胜了理智,他鼓起勇气嗫嚅着,“就,那……那什么……写真啊。”
白夜的表情和空气都一起凝固了,足足十多秒死一样的沉寂过后,他终于忍不住揪住了谢景的耳朵,“你别和他们玩了,没有那种东西,一天脑子里面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直到谢景被白夜像是提溜鸡崽子一样提溜出了办公室的大门,听到身后门,“砰!”地一声关上的声音,谢景这才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什么嘛,明明就是你自己说是有的,我又不稀罕,哼!”
“我听得到!”白夜正好要出门,冷冷道,“那种东西是没有的,不过我可以送你一个别的礼物,你待会儿等着收就行了。”
话音刚落,黄小锋拎着个快递盒子进来了,“诶,队长你有东西,你的快递。”
白夜神态自若地接过来,“行,没事了。”然后递给了谢景,“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上班。记住我给你说的话!”
等白夜一走,赵冬冬疑惑地凑过来,“说什么了,你俩达成了什么不法交易吗?”
谢景拿着快递也是一脸的蒙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啊。”
他回到座位上打开了快递盒,里面还是一个小盒子,打开后赫然就是他被滕至晖带走的时候没收的手机。他拿着这个失而复得的手机,一时之间感觉有点感触,想说什么,但是又无从开口,只得低下头,“唔!”了一声,“原来他记得的啊。”
赵冬冬,“……”就一手机就这样?指不定有点毛病?
吴钟洁,“……”小景那是要哭了?所以他们到底是在办公室说了什么?
肖江辉,“……”赵冬冬钟洁没事情盯着人家小景看什么?人家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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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海市广安区望城大道115号林杨小区。
小区停车位爆满,白夜随便找了个位置把平常出外勤的车子挤了进去,才刚刚下车,就听到杨卫的声音响起,“队长,这边这边!”
“这地段还行。”
杨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差不多吧,反正附近什么设施都是有的,学校、医院、公交站一应俱全的。”
“当时检查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吗?”
没错,这个地方就是邹新万的住所,虽然不理解白夜为什么又要提出来过来看一遍,但杨卫还是如实答道,“没有什么异样,没有藏毒,其实就挺正常的一个生活居所。”
“叮!”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楼层显示八楼。
杨卫在前面开路,“这边户型差不多都是两室一厅,邹新万又没有结婚,他自己一个人住完全是够的。”
白夜问,“我让你去查业主信息,结果怎么样?”
杨卫噘嘴,“物管那边都看过了,倒是不见他平时带什么小姑娘回来过,而且他这个人平时在周围邻居里面评价居然还可以。”
邹新万现在处于看守所羁押状态,名下的房产都是冻结状态。杨卫把房门打开念叨着,“诶,队长,这个案子不是已经搞定了嘛,怎么又想着过来看看?”
大门一开,由于只是短时间没有人住,并没有什么陈年霉味,白夜穿上鞋套,戴上手套走近房间,“没什么,就是想过来看看。”
白夜站在客厅看了一下,又到卧室转了转。老实说,邹新万的住所装修风格看起来还挺让人舒心的。
这时杨卫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一看,冲白夜喊道,“队长,你交代的当时那两个跟在邹新万手下的那个灰毛已经被看守所那边提出来了,你看是现在过去看看吗?”
白夜扫了一眼邹新万家中正对着窗户的一对鳞甲、铜铃眼的貔貅,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感到了一点异样,但是一时之间他也说不上来这个异样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白夜匆匆扫了几眼,往外走去,“现在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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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海市局。
白夜和杨卫推开审讯室外小房间的门,技术人员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打招呼,“白队。”
白夜点头,谢过技术递过来的蓝牙耳机,一边别上一边说,“杨卫安排下人,我亲自审。”
透过单面玻璃可以看见审讯室内的情景,当初和邹新万一起在极乐阁被逮捕的那个黄毛青年有气无力的,戴着手铐,将手搭在审讯桌上,神情萎靡地四处瞎瞅着。
杨卫自然知道白夜的言外之意,那意思就是清场,只留自己人的意思。
灰毛当时被抓的时候,审讯流程是杨卫安排的,他压根就没有接触过白夜这号人物,因此看到白夜进来的时候,吓得一直抖,哭喊道,“哎呀,警官这是怎么回事?该交代的我都说了,再问我也不清楚了,你们去问我万哥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白夜拉开椅子坐下,开口冷冷道,“你放心,他时间比你长多了,以后指不定谁是谁哥呢。”
灰毛蔫蔫地佝着背,闻言表情讪讪,“那是还有啥事嘛,我这就一跟着我万哥,哦,不,就那大哥进点散货,摇头/丸啊、k粉、白货都少得可怜,那玩意儿我们不经常碰……反正都是大哥带着我们的,我们能知道啥啊?真的警官你要相信我啊,该交代的我都说了……”
白夜不耐地打断灰毛喋喋不休的抱怨,眯起眼睛,貌似怀疑地打量那灰毛,“邹新万干这档子事,没能让你们捞点福利?”
灰毛立刻犯怂,“哎呀,这位警官你们可真的误会我们万哥了。是,一般那拉皮条的都先自己那啥,但是我们这个不一样,那些个妹子和我们都是自由交易的,我们主要是从中抽成……”灰毛看到白夜的眼神,声音越说越小。
这个白夜审讯邹新万的时候也知道一点,他们虽然容留卖/淫,但是性质和某岛国的援助交际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是中间商,帮那些所谓有钱有势的介绍,然后赚介绍费,再让女孩间接染上毒品,以此控制她们。而且如果是主动听话的,他们也不会让人家染上,李文敏就是这样的例外。
白夜冷声道,“你确定真没干过?”
灰毛恨不得当场发誓赌咒,“哎哟,人家那些个妹子也瞧不上我们啊。再说了,就我们万哥,他就喜欢那少妇知道吧。这个人性趣爱好,他还给我们打趣那小姑娘玩着没得什么意思呢,就我看我们万哥换身边那些个女的,个个那是身材丰满,一个顶俩的,那能是发育不足的小姑娘能比的吗?”
白夜皮笑肉不笑,“你确定?”
“真的,我这都被抓了,也犯不着骗警官你啊,咋了,我万哥没交代啊?”
灰毛当然不知道邹新万不仅没有交代,还主动说周曼这个姑娘是他下手的了。
为什么偏偏就是周曼这个姑娘特殊呢?诚然白夜如果是看照片的话,会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可以,但是也不到什么倾国倾城的地步,而且在当时牵连出来的那么多人当中,长得比周曼好看的女孩也还是有的。
白夜解锁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冲灰毛眼前一亮,“这个人有印象吗?”
灰毛定睛一看,霎时瞳孔如针缩,“这个……”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夜手机上赫然就是周曼的当时在邹新万那个柏图山庄发现的二存免冠照。
白夜问,“怎么?看你这反应是认识?”
灰毛皱了皱眉,“有点印象,这姑娘好像和我们万哥关系可以,也不知道是不是认识了什么金主……”
什么意思?白夜敏感问道,“她和邹新万是什么关系?说仔细一点!”
灰毛顿时慌了,皱眉一脸苦哈哈的样子,“这我详细的真不知道了,再说了,干这行不就是靠哄嘛,我们就是跟在上面人混的,而且别说我了,就是我们万哥见了上面的人那都得毕恭毕敬的,肯定是上面都还有人,但是那种人物也不是我们可以碰到的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上面还有人?当时让唐显去查的时候,只是查了邹新万不过就是一个拿货的分销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大作用。如果按照这个灰毛的说法,邹新万背后真的有人,难道这个人不是和他有毒品这方面的关联,而是因为其他事情?
灰毛嘟嘟囔囔的,突然脸上浮现了一丝异样,“不对啊,这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嘛?怎么警官你们又跑来问我?我不就是跟着倒腾点粉,怎么值得你们问来问去的?”
杨卫在审讯室外间也不知道白夜这个是几个意思,为什么会突然想着审问这个灰毛,而且问的问题感觉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白夜没有说话,良久才看向灰毛,黑沉黑沉的眼珠子盯着他,半晌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意义,却被审讯室唯一一盏台灯衬得冷厉狠绝的笑意,他就是带着这样的笑意缓缓说道,“审你还需要理由?”
灰毛瞬间吓得不敢说话,咽了口水,“没……没有……”
灰毛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压力,他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打商量似乎的语气说道,“警官你是不是想问关于那个小姑娘的事情?”
白夜冷淡道,“所以?”
“那……”灰毛搓了搓手,“那,您看我这什么都交代了,警官您问我,我也都说了,要是我这儿还能提供线索,看一下能不能给我少判几年啊?哎呀……我真的就是一个小马仔,那些坏事,都是我万哥……我呸,都是那邹新万干的,现在我已经迷途知返,决定洗心革面了,愿意配合警方工作,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警官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是不是?”
“我问你黄毛兄弟去了。”
灰毛一愣,随即大声说道,“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有次撞见我们万哥跟人打电话,都老早以前的事情了,听他那语气,那是毕恭毕敬的,我就知道,肯定是什么大人物,说是什么左撇子,要长得好看啥啥,气节高什么的,我就知道肯定是又搁哪儿的主顾介绍生意呢。本来也没有在意,但是刚刚警官你一问这个姑娘,我就想起了,这小姑娘好像就是个左撇子。我是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联,但是那黄毛肯定不知道,这个线索就是我提供出来的啊,警官你看你这……”
左撇子,气节高?
这就是周曼比别人特殊的地方吗?
白夜问,“他跟谁打电话?”
“我天,警官这个你真的问住我了,这我哪里知道啊,再说了,这话我刚刚不是都说过了嘛,就我们这一行的,顶上的大哥怎么可能见得着啊?!”
白夜按了按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安排几个要上山的杀人强/奸啥的和这个小兄弟在看守所联络联络感情,免得人小兄弟以后吃亏。”
闻听此言,灰毛顿时差点跳起来,一个劲的伸着脖子,只差扑上去抱住白夜裤腿了,“真的我啥都想不起来了,我真的尽力了啊!!!”
“再加几个会打拳的。”
“哎,不不不,你等我想想,我想一想,这个人物压根就没有露面过啊,平时的时候压根不见我们万哥提起。真的,要不是打了这个电话,我还真不知道有这号人物。而且我隔得也不近,就模模糊糊地听见我们万哥好像是叫他幺哥?是吧?哎呀,这个我隔得远,真的不怎么听得清,好像就是就这个,要不警官您去查查?”
白夜慢慢地收回手机,站起身往外走去,声音冷冷地传过来,“我保证你在看守所的时候,让他们给你多加一点油。”
仿佛五个雷轰顶,灰毛当场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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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
看守所单独会见室铁门被打开的声音,邹新万穿着蓝白囚服,浑浊的眼珠子一动,顺着脚步声看过去。
邹新万犯的罪即使没有审判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他并不像灰毛那样,下个审批手续,就能拎出来问。程序比较复杂,白夜只有选择亲自跑一趟看守所。
相隔不到一个月,再次见面,邹新万在心里猜测着这个人可能出现的原因,不由得一阵强烈的悚然从心脏升起,他来干什么?
“哗啦啦——”几声铁门再次关上,民警退出房间,屋子里只剩下邹新万和白夜彼此对视着。
“刺啦——”一声,那是金属椅腿摩擦水泥地面发出的声响,白夜拉开了椅子,坐在邹新万的对面。
“我想你应该对我还有印象?”白夜语气并不是问句。
邹新万死死盯着他,终于裂开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警官是什么意思?”
“你在柏图山庄名下的房子。”
这话不知道触动邹新万的什么神经,他猛然往前一挣,连手铐都连带着砸在桌上发出声响,良久,他才紧紧咬着牙齿,囚衣之下紧绷的身体慢慢恢复到常态,恍恍惚惚的往后倒去,也没有说话。
白夜却并不看他,只是脑海里面一遍遍回放这邹新万在林杨小区的住宅布局,位于八层、一进玄关六层的鞋柜、正对窗户的貔貅、简洁的家具摆放……无一不在表明着这个住宅的主人是一个极为看中风水的。但是邹新万柏图山庄名下的房子,卧房正对着床的镜子直接就犯了大忌。
“我们当时现勘确实有发现你和周曼的指纹,尽管你后面也说了,我们能找到那里不奇怪。但是我很好奇,那个和周曼在你名下房子一起待过的男的到底是谁?或者说,你把周曼介绍给了谁?”白夜细微地眯起眼睛,“抱歉,我还没来得及查得太清楚,所以可能不太准确,听说你是叫他什么——幺哥?”
一个警察给一个恶贯满盈的囚犯道歉就挺让人匪夷所思的,但与之相对的,是在这两个甚至算不上太准确的字落地瞬间,邹新万的惊恐几乎达到了极致,甚至肉眼可见的全身开始不止的发抖和战栗。他伸长脖子,盯着白夜的眼睛,慢慢地恶意从眼珠子毫不掩饰的渗透出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夜没有什么表情的坐在他的对面,半边侧脸淹没在昏暗中,因此显得他唇角突然扬起的笑意古怪而瘆人,他一字一句,如同恶魔地蛊惑一般叹道,“你很快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