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粥
贾家因为心怀鬼胎过了个乱七八糟的年。
林家这边,却是认认真真过了北上以来的第一个年。
不过对于林昭的建议,黛玉没有听,“还是走回去吧。”
有些东西,不是你闭上眼,或者避开它,它就不存在了。它始终在那儿,就如同礁石,你迟早都要碰上。
既然贾敏要她睁开眼正面这个世道,她就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失望。
那些流民发现黛玉等人时,迟疑片刻,然后如潮水般分开,让他们通过。
黛玉骑在马上,看着他们麻木的脸,心中也不是滋味,当然,也不乏眼中透着仇恨的。
只不过,他们似乎得了什么人的吩咐,并没有过来与黛玉他们为难。
若是以前,黛玉说不得会心里给他们记上一笔,但是经历炎华五年,经历了末世的磨练后,黛玉也知道饥饿的滋味,对前途未知的恐惧。
罢了,既然他们良知未泯,她也乐得拉他们一把,来平息前些日子因为金鸳鸯引起的心境波动。
勒住马,黛玉沉思了一下,对那些流民道:“去跟你们的首领说一声,就说我想见见他。”抬手指了指山腰的凉亭,“就在那里。”
谢先生与罗满仓面面相觑,“这位姑娘又要做什么?”
罗满仓挠了挠头,“还是先生去见吧,我一大老粗,人一娇滴滴的小姑娘,我怕一句话没说对,她把我像王五那样宰了。”
便是到现在,罗满仓都没想明白,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武功居然哪么高,简直是没天理。
谢先生浅笑,“只要你嘴里不冒脏字,不动不动就问候人家的父母祖先,我想应该是没有麻烦的。”
“呵呵呵,”罗满仓干笑,“谢先生还是饶了我吧,不说那些,我还能说什么?”
谢先生摇头:“人家要见的是首领,可不是我这个师爷。我去可是冒牌货,万一人家说我是假冒的,也给我一剑,我可没有还手的本事。”
罗满仓抠了半天的头皮,最后不得不跟着谢先生一道,去了半山亭。
紫鹃等人已经在半山亭点了火炉,烧了开水,泡好了茶,准备了茶点。
罗满仓一看有吃的,想都不想,伸手拿了茶点就往嘴里塞。
谢先生连喊都来不及,急得直跌脚,连连对黛玉等拱手,“姑娘,实在是对不住,失礼了,失礼了。”
本来满腹心事,正不知道如何开口的黛玉都被罗满仓逗得笑了起来,摇手道:“没事,这东西本来便是拿来吃的。客人喜欢便是对它们最好的嘉奖了。”
罗满仓含糊道:“喜欢,肯定喜欢,我活了这么大,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东西。”
听到他的话,黛玉笑容一敛,默了默,“你们有多久没有吃饱饭了?”
“吃饱饭?”
罗满仓呵呵道:“我这辈子从小到大,似乎从来就没有吃饱过。“
紫鹃等人听得心惊,“这位大……哥,你多大了?”
本来看罗满仓长得粗狂,她几乎都要叫大叔了。
“二十四了。”
“饿了二十四年啊!”
黛玉心下恻然,便是炎华的末日历练,那些人也不过就是末日那几年日子难过,以前却是过得非常惬意的,大家闹的是减肥,而不是胡吃海塞。
略想了想,黛玉最后决定,“今儿个大过年的,我想施粥,所以先通知你们一声,希望你们约束好部众,如果你们不能约束的话,就说一声,我们好提前结束。”
“好好好,”罗满仓一听黛玉说要施粥,大喜过望,忙起身对黛玉施了一礼。“姑娘放心,我必然会约束好他们的,不让他们来冲撞了姑娘。”
有这样的好消息,谢先生与罗满仓也是极为高兴,忙匆匆告辞,去告诉那些流民好消息去了。
林昭沉思道:“姐姐,你知道该如何赈济吗?”
黛玉笑道:“陈米,麸皮,沙石,□□一罢。”
紫鹃茫然道:“姑娘,你在说什么?”
春纤道:“姑娘说的是陈米、麸皮还有沙石掺和的比列。”
紫鹃一惊,“为什么要这样?施粥便是施粥,怎么还要如此作践人?”
春纤笑道:“这哪里是作践人了,便是朝廷施粥,也是如此的,而且那麸皮沙石还要多些。”
紫鹃与玉钏儿还要雪雁都不明白,“春纤你怎么懂这些?”
这可是朝堂上的事啊。
春纤笑道:“我在扬州的时候,听老爷与大人们就是如此商议的。这样做,为的是不养懒汉,这是救命救急,得让这粥难以下咽,不到万不得已,就不会来吃这碗粥。不然的话,这些吃着觉得好他不走咱们拿他们怎么办?”
那三个这才明白,“原来如此啊。”
的确是,善事也不好做啊。果真做的好吃了,那些人吃着不走,你还能杀了他们不成,也唯有如此了,既救了人,也不得罪人。
黛玉想了想,“那沙子叫他们选最细的,再少些,一斤杂料加半两罢。”
林昭笑道:“罢了,今日毕竟是过年,我就再送他们一人两个馒头。”看黛玉向他看来,“姐姐你放心,就是黑面馒头。”
开玩笑,这么多人,若是吃太好真吃着不走了,难不成他还为了这个来杀人?
他们可是在做善事!
安排完毕,黛玉与林昭回了林宅,开了祠堂,再度拜祭林氏祖先,告知祖先他们姐弟携手度过了一个新年。
看着祠堂里那越来越稀疏的牌位,黛玉不由的叹道:“这可是咱们林家六代人啊,连人家一代人都比不了。”
比如说贾家,不说‘艹’字辈了,便是光‘玉’字辈这一代,人数都远超林家六代人的总和了啊。
他们这支林家子嗣单薄,大约也只有到了这祭祖之时,方才能显示出来了。
无怪与姑苏林氏关系那样紧绷,他们家也不敢说出分宗的话来。
黛玉可是记得非常清楚的,当年那姑苏林氏可恶,先头是送了许多不中用的子侄过来,想要过继。被林海夫妇拒绝后,他们干脆强行分宗,就是不让你过继他们那边的子侄了。
反正日后林海夫妇过世,论起来,他们就是与林家最近的,过不过继,一样都可以分一杯羹。
只是大约他们也没有想到,贾元春会突然被封了贤德妃,这才被打破了如意算盘,被贾家强压了一头,夺了林家的家产去。
“姑苏那边本家知道祖宅在你手中么?”拜祭过后,黛玉忍不住问林昭。
“知道,他们早就派了人过来,结果我让南海那边林氏宗家出面,把他们挡了回去。福建林家枝大业大,姑苏林家本就是那边分出来的,只能算是旁枝末节,自然惹不起,只能郁闷万分的打道回府了。”
黛玉闻言也只能摇头苦笑了,“你呀,罢了,给他们点儿苦头吃也很有必要,不然的话,只怕要被他们纠缠一辈子。”
二人慢慢走到正房,“到都是依照我们当初的设定改了,怎么不见福伯?昭儿,你真把他给送到南方去了?”
林昭笑容一淡,“不管怎么说,姐姐终究是主人,他们这样对待姐姐,是什么意思?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主人,这不是倚老卖老么?林家,是容不得这样的人的。”原先他还在看贾家的好戏,却没有想到,自己家里当初发善心收容的老仆人,竟然也在试探他的底线,想要踩着他上位,由不得他不心惊。
他可不是受儒家仁爱教育熏陶长大的,恰恰相反,他接受的教育是‘适者生存,弱肉强食’,如何能容下福伯此举。
若是福伯有真本事,或者他还会考虑给他换个岗位,不过偏偏福伯这些人什么本事都没有,有的只是资历。
只是于林昭这样的人而言,这资历有屁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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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的书读的不少了,她缺的是历练,为人处世,不是光看看书就行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