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毛愣住了,随即有些急道:“少爷,你可不能丢下我,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他到底年纪小,这么说着竟然要哭出来。一张小脸皱成一团,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程维哲看着他,不知道为何却想起了早就离去的爹爹。
  自从爹爹走后,程家就没几个人真正在乎他了,如今二毛这样表现,程维哲到底觉得有些温暖:“我以后可能要离开丹洛,你家人都在这里,跟我走了干什么?到时候我就不是什么少爷了。”
  二毛虽然年纪小,也知道他在程家过得十分痛苦,听他说将来要远远离开,苦着脸想了半天,还是坚定道:“少爷,我两位爹爹早就过世了,家里只剩下哥哥坤兄,他们两个日子过得苦,我回去还要照顾我,你还是答应我,带我一起走吧。无论少爷去哪里,我都要跟着!”
  程维哲想起许多往事,对二毛执意要跟着他并不是很意外,于是终于点头答应下来:“好,你要是不嫌苦不嫌累,以后就跟着我混,将来咱们做了大买卖,我一定亏待不了你。”
  主仆两个说了好半天话,洗澡水才迟迟送到,程维哲也没说什么,只让二毛早早下去休息,一个人泡进浴桶里闭上眼睛。
  这一天异常忙碌,他跟着杨中元一起忙个不停,根本没心思静下来想事情。
  现在夜深人静,他才终于有些滤清头绪。
  好半响过去,程维哲终于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还好你回来了。”
  第二日,程维哲早早便醒来了。他起来后自己打了水洗漱洁面,然后换好衣裳坐在院中看书。虽说不当教书先生已久,但闲暇时候,他还是经常会挑些有趣的来读,权当打发时间。
  约莫辰时三刻,程赫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出来,抬头一看儿子正在读书,只淡淡道:“好了,一同去主屋用膳吧。”
  程维哲点头,起身把手里的书扔回椅子上,也淡淡回道:“父亲,早安。”
  程赫扫了一眼那本书,一边往前面走去,一边道:“竟看些志怪杂谈,不求上进。”
  “我倒是想考功名,您不让啊。”程维哲头也不抬,回了他一句。
  走在前面的程赫顿了脚步,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后头程维哲也不甚在意,父子俩一路沉默地来到主屋,老远就看主屋院有个年约四十的男人,正在舞剑。
  那人同程赫有七八分像,浑身上下却多了英朗与干练,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
  待到程赫父子俩走近,他便收起剑招,朗声同程赫打招呼:“大哥,早上安好。”
  对于自己的弟弟,程赫是一贯态度都很温文尔雅的,听到他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便笑着说:“你也早,二弟武艺还是这么好。”
  如今的程家当家人,程赫的亲弟弟程耀接过小厮递来的毛巾,好好抹了一把脸,才迎了大哥和侄子进院:“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
  他说着,扭头扫了程维哲一眼,程维哲忙冲他行了礼,恭敬叫了一声:“二叔。”
  程耀笑笑,说:“维哲好久没回来了,你那个茶铺子哪里能跟家里比?你经常不回来,你叔父总是念叨呢。”
  程维哲笑容含蓄内敛,彬彬有礼,他每次面对这个比父亲小了三四岁的叔叔时,总是一丝不苟,半点破绽都不会露出。
  “铺子里忙,时间总是很晚,爬回来叨扰你们,以后我会注意的。”他说着,又向程耀鞠了一躬,态度十分恭敬。
  程耀又看他一眼,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回过头去,这事就已经被他自己揭了过去。
  主屋的院子很大,甚至院中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塘上一座竹桥,映在满塘碧色里。
  程家一行三人,转头就看到一个白衣黑发男子,站在桥那头笑着看他们。
  那人一头长发乌黑柔亮,面容清俊仿若仙尘,他总是身穿织锦白衫,似乎世间万物,都不能沾染上他半分颜色。
  程维哲扭头看着自己父亲,见他一双总是十分冷淡的眼睛这会儿却炯炯有神,程维哲压下心里的厌恶,冲那白衣人行了个晚辈礼:“叔父,早上好。”
  ☆、029亲事重提
  程家当家正君白笑竹,是丹洛书香门第白家的四公子,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总是一身白衣,气度优雅,是丹洛最有名的世家公子。
  白家世代名门,祖上曾经出过翰林院院长,甚至还有一位官拜礼部尚书。一直到文帝朝初年,白家才渐渐没落,如今虽说偏安一隅,但到底是底蕴丰厚的门第,在丹洛依旧不可小觑。
  他和程家二公子程赫的亲事,当年也颇有些曲折,不过如今两个人举案齐眉,到底成为一段佳话。
  打他一出现,程维哲便凝神屏气,整个人都专注起来。
  白笑竹冲他们三人笑笑,伸手招程维哲到身边:“维哲好久没回来,叔父怪想你的。”
  程维哲低头笑笑,显得含蓄又羞涩:“叔父事忙,就不要总是操心我了。”
  白笑竹听了他这么说,笑得越发和蔼,他拍了拍程维哲的肩膀,然后领着他们进了正堂:“你爹过世早,我们不担心你,谁来担心呢?”
  在程家,程维哲的爹林少峰一向是他的禁忌,就连程赫也很少在他面前提及自己这位早逝的正君,只有白笑竹似乎从来都不知气氛尴尬,每每总把这位坤兄放在口中。
  程维哲默默捏紧拳头,他轻轻吸着气,好半天才道:“恩,那就谢谢叔父操心了。”
  他们走在前面,自然看不到后面两个人的表情,白笑竹还未回答,却听到程赫接了话头:“你就是不省心,这些年多亏你叔父管着你,要不然都要无法无天了。”
  这话说的太不讲究了,程维哲刚压下去怒意又被他撩拨起来,他使劲掐着手心,不让自己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走在他身边的白笑竹似乎什么都没察觉,还高高兴兴安排他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举起筷子就给他夹了一个玲珑剔透的虾饺。
  不得不说,程家的早饭丰盛至极。程家的这位掌勺以前是名珍楼的大厨,后来因为白笑竹喜欢他的手艺,所以被程赫高价请到家来,专为他们一家子服务。
  其实说是他们一家子服务,但程赫和程维哲也不过只有到主屋吃饭的时候,才浅浅尝过他的手艺。以前程维哲并不讲究吃食,虽说喜食之物还是会多吃一些,但并不如许多百味饕餮那般讲究。
  可是现在他见识过杨中元的那一手神技,又尝过他私下用心的菜肴,这才发现原来光光是简单的米饭,都能做的那样美味。
  程维哲走神想着昨日杨中元做的玉井饭,突然觉得自己饿极。
  他也没理这一桌子正和乐融融说着话的人,自顾自夹起那个虾饺,轻轻咬了一口。
  虾饺的皮用了藕粉和面,薄薄的一层能让人清楚看到内里,程维哲咬的这一口,除却红虾的鲜味,还另外尝出蘑菇与冬笋的清香,他学着杨中元平时尝菜的样子慢慢吃下第一口,这才囫囵个都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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