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家里哪来的本钱给你胡折腾!”钟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这事情,钟母那绝对是不愿情的,冯玉姜走了,还把孩子都带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发霉发烂是吧?谁给她使唤?谁给她弄饭吃?谁听她骂人?但话头早被冯玉姜堵死了,钟母脸色就气得发青。
“本钱我自己解决,保准不能拖累家里。”
钟母说:“你自己解决?你有钱还不是钟家的钱?”
“我有钱是钟家的钱,我挣钱,还不是都给钟家的小孩花了?”
冯玉姜这么一说,钟母没话接了,坐在那儿自己堵憋。
钟继鹏吭唧了半天,说:“听着倒是也行,那我找找熟人,给你寻一间合适的屋子?”
冯玉姜笑着说:“不用你操忙,屋子我找好了,碰巧找到的,蛮合适。”
钟母猛地站起来,重重地哼了一声,走了。
冯玉姜心想,她这个老婆婆,那就是个圣人,四周旮旯的人,就该离那圣人远远的。
几个孩子却兴奋得很,二丫趴在刚子耳朵上,唧唧咕咕不知说了什么,刚子就一个劲儿的笑。
“妈,咱家这饭铺,叫个什么名字?”
名字?光顾着操忙准备,冯玉姜根本就没想到这个。她本来想说,一个小饭铺,用不着名字的,但转念一想,上辈子她看人家那饭馆、酒店,都有个气派好听的名字的。
“叫什么名字?嗯,咱现在就想想?”
刚子抢着说:“叫喷喷香大饭馆!”
二丫噗嗤一笑,说:“妈,咱要不就叫好日子饭铺?再不,咱叫舒心饭馆,行不?”
“行,咱就叫好日子饭铺。”
冯玉姜笑着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日子小饭铺,嘻嘻,我就喜欢这个二丫!我还喜欢那个盐豆子萝卜干!
☆、第34章 小老板
店面有了,家伙什原先就基本齐备了,冯玉姜又把那屋子重新粉刷了一遍,新添了几张桌子、一些碗盘,一边紧赶手办好了营业证,好日子饭铺开业了。
冯玉姜是带着几个孩子先搬进了店面后面的三间屋子里的,搬家倒也很简单,反正穷得也没啥好搬的,这家人东耳屋里本来留下一张用不着的木床,冯玉姜又从家里搬了两张木床来,一张放在东屋的外间,给刚子住,山子来家的话就跟刚子一起睡。另一张放在西屋,西屋收拾了给二丫住。
闺女渐渐大了,需要有单独的屋子。
冯玉姜自己带着小五住进了东耳屋子。
一张三屉桌,一个不大的木箱子,几个板凳,日常用的脸盆、毛巾和各人的衣裳鞋,娘几个这家就算搬完了。
也没值当做个牌子,山子用毛笔在店面门楣上头写了“好日子饭铺”五个大字,又在门旁边新粉刷的白墙上写了几行字:
油煎包
丸子汤
煎凉粉
油饼花卷
家常小炒
冯玉姜寻思着,既然开了饭铺,总不能真的只卖煎包跟丸子汤,煎粉现在可以做了,晚上来喝点小酒的人,点一盘煎粉做下酒菜蛮好,当菜又当饭。此外她新添了油饼和萝卜卷,这两样不费事,早上无非早点起,烙上一叠子油饼,蒸上一锅萝卜卷,应该就够卖一整天的了。
为了定下个合理的价钱,冯玉姜专门计算了成本。油饼,卖一毛钱一张,萝卜卷八分钱一个,这样既不是太贵,又留了挣头。
冯玉姜也没有专门挑什么日子。都准备好了之后,她一早上叫山子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这就算开张了。熟客们基本都知道她开饭铺子的事,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听见鞭炮声,自然就找到铺子里来了。
“还有油饼卖?葱花油饼?”
二丫正一边盛丸子汤,一边招呼着门口进来的客人。听到人家问,便连忙答道:“葱花油饼,都是自家花生打的油。咱家的葱是园里现挖的鲜葱,不是干大葱,可有味儿了。”
客人听着笑眯眯的,问:“怎么卖?”
“一毛。你看这饼子多大多厚,两个就够你吃饱的了。”
客人原是认识冯玉姜的,笑吟吟地打量着二丫说:“这小丫头,真响快,一看就精灵能干。大嫂子,这是你闺女?”
夸一个人“响快”,就是说话大方响亮、干干脆脆的意思。
冯玉姜笑着点头,说:“我家二丫头,叫你夸她,先坐。”
客人便自己找地方坐下,叫二丫:“就按你说的,来两个油饼,再给一碗丸子汤。”
二丫麻利地拿筷子夹了两个油饼放在浅碟子里,盛好丸子汤,一手一样端上了桌。
冯玉姜发现这饭铺还真是开对了。挣钱比原先多了,生活比原先舒心。星期天几个孩子都能帮手不说,单说这二丫,里里外外成了个好样的小跑堂。
那时候学校不像现在这么紧张,早上八点上学,太阳老高了,早饭基本上也忙过去了,中午回来正好搭把手,下午一般只上两节课,太阳老高又放学了,回来家正赶上忙晚饭。
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好像还有个口号叫“阳光书包”,倡导迎着太阳上学,照着太阳放学,学生在校学习的时间不能过长。不像现在,学生,尤其是中学,上学放学基本上都是披星戴月,哪来的阳光啊!那时候小学生的书包里除了语文、数学两本课本,就只有几个作业本子,更加不会背着几十斤重的书包照着月亮放学来。
尤其是农村小学,没有题海,没有重压,孩子出了学校就进了田园,像那地头田边上长的向日葵,满身大自然的气息。
二丫似乎天生就是块做生意的料子,说话响快,做事利落,心眼也够使,在饭铺里顶的上好样一个大人用。有的熟客甚至开玩笑喊她“小老板”,人家二丫也脆生生地答应着。
有了二丫忙里忙外,冯玉姜便主要管摆弄饭食,煎包子,炸丸子,煎粉烙饼,晚上有时会有来喝酒的客人,酒都是自带,炒菜的话,店里有什么便炒什么,无外乎都是白菜萝卜地蛋丝,再有就是盐豆子炒鸡蛋、炖豆腐那几样,天越来越冷,入了冬,也就难有旁的青菜了。
娘俩忙的时候,刚子便一边逗着小五玩,一边喂饱他自己。山子要是来了,就跟着冯玉姜提水、烧火、刷碗盘,也很勤快。怪不得有句老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家里那位钟老爷,也跟着搬了进来。离了他妈的眼皮子,钟继鹏好像有了进步,抽空也帮着提个水、抱抱小五啥的,变得殷勤了。至于这殷勤的背后有没有什么文章,冯玉姜根本也没去想,她对钟继鹏的态度,经过了两辈子的磨砺,也就是放羊吃草,相安无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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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姜其实算是那种“胸无大志”的母亲,她对孩子也没有过什么成名成家、高人一等的期望,她的想法,也就是让孩子读读书识识字,不当睁眼瞎,到大了能生活得安稳富足、不愁吃穿,她也就满意了。这,也许是因为上辈子看着几个孩子都过得不如意吧。
这一年的寒假放得比较晚,直到腊月二十三才放。那时河工早已经结束,修路工地上也因为地冻天寒不方便施工,几天前放了假,铺子里的客人一下子少了许多,逢集的时候买油煎包的多一些,旁的时间就比较闲。冯玉姜闲了下来,就坐在饭铺里抱着小五烤炉子。
小五嘴里两颗小牙已经露头,可能是牙板子痒痒,喜欢嘟嘟地吹泡泡。
二丫先来的家,一进铺子的门,就放下书包,自己先倒了一碗水喝了,问冯玉姜:“妈,晌午咱们吃什么?”
这一冬天的饭铺子开下来,家里日子总算不那么紧巴了,冯玉姜说:“今天你几个都放了假,中午剁点白菜,搁点粉条子,包白面饺子吃吧,反正下晚也不用上学了。”
二丫答应一声,就去抓了一把粉条子拿热水泡上。
等到刚子回来,头低毛耷,一看就蔫巴巴的,二丫瞥了刚子一眼,抿着嘴就笑。冯玉姜赶忙问:“刚子,怎地了?跟人打架了?”
刚子说:“没。”
冯玉姜一眼看到二丫偷笑的样子,就问:“二丫,你看样知道,刚子他惹什么事了?”
“他考试没及格。”二丫说着,笑出了声,刚子白了他姐一眼,嘴巴嘟得多老高。
“不及格?怎么考的这是!你这孩子!”冯玉姜心里就有点内疚,觉得怨她整天忙,没把小孩看紧。“考多少分?”
二丫抓过刚子的书包,从里头掏出一张家庭报告书来。
“妈,你自己看。”
刚子语文考了33,数学考了57。冯玉姜看一眼,就说:“你这个呀,上学不用心,叫老师使劲打。二丫,你考及格了吗?”
那年月在家长心里,老师打孩子,那都是为孩子好,理所应该。
“及格了。”
“你多少分?”
“语文98,数学100。我拿了奖状的。”二丫抿着嘴笑,走过来在冯玉姜跟前蹲下,捏着小五的小手玩,又说:“妈,老师想叫我跳级,叫问问家长同意不同意。”
那时候上学,没有学籍啥的,尤其是农村小学,留级跳级很随便,当然,要学校来安排。学习跟不上趟,就留级,年龄太大或者成绩明显好的,还可以跳级。
二丫上学耽误了两年,重回学校,十三岁才上到四年级,冯玉姜想了想说:“你在四年级里头也算不上最大的,要跳级,能不能跟上趟?跳到五年级,明年夏天可就要考中学了。”
中学,那时还不是人人都能上,有分数线。当时小学没有六年级,只有五年级,五年级上完了不一定就能考上中学。冯玉姜本来还担心,二丫整天跟着她在饭铺里干活,怕耽误了学习,哪知道老师叫她跳级,要是别的年级还好,跳到五年级考不上中学,就得留级,那还不如稳稳当当上她的四年级呢。
“老师说行,五年级的试卷我今天做了一张数学,老师给改了,也能考到八十多分,老师说跳到五年级去学肯定能更好,叫问你行不行。”
“老师说行,那我肯定也行!”冯玉姜说着,叫二丫:“去,割一斤肉,下晚咱包肉饺子,给我闺女奖励奖励。”
晚一些山子回来,照样也拿了奖状。冯玉姜把两张奖状贴在自己住的那屋的墙上,指着奖状对刚子说:
“你看,你是沾了你哥、你二姐的光才吃上肉饺子的。”
刚子缩着头直笑。谁都说刚子怪伶俐,不憨,可这小孩心思就没往学习上用。
因为买肉剁肉,晌午饭饺子是吃不上了,娘几个就着丸子汤一人吃了两块煎饼,就开始说说笑笑地包饺子,钟继鹏下班回来,饺子也出锅了。
一家人正在吃饭,钟老大匆匆闯了进来。
“你两个,赶紧的,咱妈有病。”
钟继鹏一愣,放下筷子,忙问道:“什么病?厉害不?”
钟老大说:“说不清什么病,反正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呢,听她说都好几顿水米不进了。”
钟继鹏顿了顿,似乎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啥急症就好。他指了指碗里的饺子说:“我明天就去看看。大哥,正好煮了饺子,你吃一碗?”说着便招呼二丫盛饺子、拿筷子。
“不吃,你还有心思吃!不是我说你,咱妈是跟着你家过的,她有病,你不管不问,你也不怕人骂你无用不孝!”
钟继鹏还没接话,钟老大一转脸,冲着冯玉姜说道:“他四婶子,不是我这当哥的派你们不是,你一家子都搬到这镇上,好吃好喝的,咱妈一个人撂家里,有病死了烂了也没人知道!”
冯玉姜慢慢放下筷子。她怎么越听,越觉着这话全是钟母的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照旧两更,第二更在下午三点。
☆、第35章 回老宅
钟老大说钟母病了,冯玉姜怎么听着,都觉着那些话就是钟母的口气!
见钟老大把矛头往她这边戳了,冯玉姜放下筷子,不急不躁地说:“大哥,他奶既然有病,你这傍黑天的你就该在跟前看着,先把他奶服侍好,该看病看病。人都说家有长子,大哥你是老大,虽然分家后他奶一直跟着我们过,可也不能妨碍了你这做老大的尽孝心是不是?当初分家也没规定说养老就单是咱一家的事吧?你明天只凡找人给我们捎个信,我们还能甩手不管还是能咋地?”
钟老大分家出去,这些年根本也没养过钟母,就钟老大家的那离便宜不赚的秉性,一年到头他家连一口吃食也少往钟母那儿送。按村里的规矩,分家的儿子更应该养老,应该定期给粮食给钱的,现在一副“咱妈有病就该你家管”的样子,怎么讲也讲不过去。
搬出来一个秋冬,冯玉姜把日子渐渐过出滋味来了。几个孩子贴心听话,钟继鹏现在也不敢随便虐待她,饭铺的收入也还可以,冯玉姜整个人就开朗硬气了许多。不得不承认,整天在铺子里,见的人多了,经的事多了,冯玉姜身上也渐渐长出刺来了,钟老大被她这几句话一说,就秃了嘴。
钟老大心里就悄悄骂了一句,这女人,仗着自己赚钱了,翅膀根子越来越硬了是吧?吭叽了半天,钟老大才说:
“那啥,我当老大的,就是来给你家提个醒,别光顾着自家,不能把老的给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