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水很深
雷州郡府。
蔡洋坐在正上方的几案后，正在查阅宗卷和公文。
杜未廷微微躬着身子，站在他的下手边。
又翻看了几卷竹简之后，蔡洋随口问道：“杜大人，城尉府那边已经通知了吗？”
杜未廷连忙说道：“回大人，下官已经亲自前去通知于大人了，于大人业已带着军士前往方家店铺，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将方家掌柜带来郡府。”
“恩。”蔡洋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看了杜未廷一眼，突然微微笑道：“杜大人啊，本官还有一事不明，还望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还请大人示下。”杜未廷微微低身道。
蔡洋道：“燕地大旱，朝廷不仅拨了巨额银两，而且还从河东等各郡，抽调粮草，雷州，之前难道收到这些吗？”
“收到了，自然是收到了。”杜未廷道。
“既然收到了朝廷的救济钱粮，那为何雷州城内，百姓仍旧食不果腹，更有甚者，如方家掌柜，更是大发灾难之财，竟以十倍之高价，售卖粮食，难道朝廷下拨的粮食，杜大人都没有发放吗？”
杜未廷闻言，那是赶紧说道：“并非下官私扣粮食，而是正在准备当中，原计划，是于明日发放下去的。”
“什么？”蔡洋闻言，差点被气笑了，说道：“杜大人身为雷州郡丞，本官没到任之前，由你全权负责雷州事务，如今，朝廷赈灾的粮食，你竟然敢扣留库中，拖延时日！岂不知，灾民一日无粮，便无法生活，三日无粮，必生变故！”
“冤枉啊大人！”杜未廷直接叫屈，然后正色说道：“下官身为朝廷命官，怎敢如此，只是赈粮前日才到，下官，下官即便要发放，也得准备一番才是啊……”
“胡言乱语！”蔡洋闻言，拍案而起，怒声说道：“朝廷粮草之输送，早在十日之前，就应该已经抵达雷州了，你竟敢在此欺瞒本官！简直岂有此理！”
他是郡首，乃雷州最高行政长官，他发火了，杜未廷自然是吓了一跳，不过后者是早有准备，连忙颤声说道：“大人明鉴！赈粮确实是前日才到，若大人不信，有交接文书作证！下官也曾质问过运粮的官吏，可对方声称押运途中，出现了一些小意外，以致迁延了几日。”
“什么！？”蔡洋闻言，立即说道：“拿文书于我看！”
“是，是！”杜未廷连连应道，接着转身而去，不多时，就带来了当初交接的文书。
蔡洋接过，展开一看，上面的日期，确实是前日才到。
看到这里，他又缓缓坐回了椅子上。
他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相信杜未廷，可交接文书在此，又有双方官署印文，他在表面上，也无法再质问杜未廷。
不过，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雷州恐怕出现了官商勾结、大发灾难之财的现象！十日啊，十天的时间，方家要卖出多少天价的粮食！
蔡洋的双眼微微眯缝了起来，他决定，从方家掌柜那里打开缺口！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杜未廷，见后者依旧微微低着身子站在那里，他轻轻笑了笑，和气的说道：“原来如此，看来，刚才是本官误会杜大人了，还望杜大人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蔡大人言重了。”杜未廷连连干笑道，同时，额头也渗出了一些细细的冷汗。
刚才，蔡洋确实是把他吓了一跳，若不是他早有准备，恐怕今天就要遭殃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郡府侍卫迈步走了进来，插手施礼道：“启禀大人，城尉于大人求见。”
“哦？这么快就来了？”蔡洋闻言，顿时精神一震，连忙说道：“快请。”
“诺！”侍卫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不多时，于坚就带着方掌柜走了进来，见到蔡洋之后，他先是拱了拱手，施礼说道：“见过蔡大人，杜大人。”
蔡洋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问道：“方家米铺的掌柜可带来了？”
于坚让过了身子，指着后面的方掌柜道：“此人正是。”
“恩。”蔡洋点了点头，看向了方掌柜，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眼。
方掌柜一身商人标准的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而这里是郡府，他是民，见到蔡洋这个郡首，他也只能是跪地施礼道：“草民方威，见过郡首大人。”
蔡洋并没有让他起身，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方威！本官问你，雷州颗粒无收，饿殍遍地，百姓食不果腹，值此天灾，你不思施善心，却为何还以十倍之价格，贩卖粮食，哄抬物价！大发灾难之财！即便商人唯利是图，也无此黑心者！”
“大人！草民冤枉啊！”方威那是直接哭喊道：“小人眼见雷州天灾，灾民遍地，于心不忍，这才打开了自家粮仓，以正常价格出售给灾民！小人这是在做好事啊……”
“呵呵，你在做好事！？”蔡洋被气笑了，他点了点头，道：“那好，本官今天就请两个购粮的百姓过来，看你还有何话说！”
“大人尽管去问，小人问心无愧，何惧之有！”方威义正言辞的说道，其模样，看上去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蔡洋不再理他，而是朝着于坚微微扬头道：“于大人，就烦劳你再辛苦一趟了！现在就去方家米铺，请两个人过来，与其当堂对质！”
“诺！”于坚抱拳应道，随后转身而去。
这时候，跪在下面的方威，也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杜未廷。
后者当即就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方威又赶紧将头低下，蔡洋见状，先是看了看低着头的方威，接着又侧身看了看杜未廷。
察觉到他的目光，杜未廷赶紧微微低了低身子。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两名身穿粗衣麻布的寻常百姓被于坚带了回来。
百姓跪地见礼之后，蔡洋直接开始询问，哪知这时候，那两名百姓的表现，却大大出乎蔡洋的预料。
其中一人说道：“大人，方掌柜可是天大的大善人啊，您可不能冤枉了他啊……”
什么！？听到这话，蔡洋瞪大了眼睛，不由站起了身，指着其中一人说道：“你二人不要害怕！本官在这里！有什么你们便说什么！”
“大人，我们没有害怕啊，方掌柜可是好人啊，如果没有他，我们恐怕早就饿死了啊……”
蔡洋闻言，有些傻眼了，他心里明白，再问下去，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他呆呆的坐回了椅子上，而后，又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于坚。
他知道，雷州的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