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欲哭无泪
老太太虽说宠溺孙儿，却是明事理的人。尤其老太太曾经也是出身名门，是读过书的。所以他一听到关易的话，那布满褶子的脸上，已经满是笑容。
甚至于，老太太站起身，来回走动道：“老大啊，咱们关家真是祖宗积德了。夏王到了西域后，建立夏国，把你从一介小吏，提拔为蒲昌县的县令。”
“如今，三郎这小子，又被夏王看中，真是太好了。”
“咱们关家，要发达了。”
“说起来夏王看重三郎，也是因为你在蒲昌县做出了政绩，有目共睹，所以夏王要嘉奖你，所以才让三郎去的。要知道去了夏王的身边，便等于一步登天。”
老太太说道：“尤其三郎这小子自小就极为聪颖，他跟在夏王的身边，肯定可以一展所长，能出人头地。”
关易可是清楚其中猫腻的。
杜启把关之澜调走，一方面是有嘉奖关易的心思，更多的是替关易解决麻烦，替关易调教关之澜，这才是重点。
至于关之澜以后能否出人头地，关易倒是暂时没去考虑。因为只要他的儿子能踏踏实实的做人做事，那就足够了。
关易不会吐露心中的想法，说道：“母亲所言甚是，大王必然是这么安排的。所以这是三郎的机会，如果把握住了，估摸着将来升迁的速度比我这个做父亲的更快。这小子的前途，也就不可限量了。”
老太太道：“不过也要告诫三郎，不可焦躁，要踏踏实实的。这是机会，但也是容易惹出祸事的，毕竟在夏王的身边，伴君如伴虎。如果事情没有办好，夏王会动怒的。总之，这是机会，利大于弊，让三郎好好把握就是。”
关易道：“母亲同意了吗？”
老太太瞪了关易一眼，哼了声道：“老婆子我反对做什么，以往你说要让三郎去做事情，那都不切实际。如今夏王征召，那是机会，老婆子自然不反对。合着在你的眼中，你娘亲都已经老眼昏花，是不明事理的了吧。”
“没有，坚决没有！”
关易忙不迭的摇头道：“母亲，您一贯是人老心不老，极为明事理的。”
老太太道：“明白就好。”
顿了顿，老太太摆手道：“下去吧，等三郎回来后，让他来见我。我的乖孙要离开，老婆子心里舍不得啊！”
关易应下后就起身离开。
他心头暗自庆幸，得亏关之澜要离开，否则，还真是要被宠坏了。关易离开后回到自己的书房，便安排人通知门房，一旦关之澜回来，就让他到书房。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彻底黑尽了，已经是大晚上的。
“咚！咚！”
敲门声，旋即响起。
关之澜道：“爹，是我。”
关易道：“进来。”
关之澜闻言推门就进入，他恭恭敬敬的揖了一礼，态度极为端正，半点没有嚣张跋扈的姿态，道：“爹您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关易摆手道：“坐！”
关之澜道谢后，便老老实实的坐下。
关易忽然道：“三郎，听人说你如今在蒲昌县城外远处设立关卡，专门收取商人的过路费。甭管是进出的，都要收钱，可有这件事？”
关之澜登时面色微变。
收取钱财的事情，他一贯是封口的，勒令身边的亲随不准说，而且即便府上的管家，他也都是安排了的。所以这一事情，不论是关易，亦或是老太太，都完全不知情。
怎么会暴露呢？
关易的内心，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同时琢磨自己哪里出了破绽。关之澜暂时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便说道：“爹，您说什么，儿子听不懂，也不明白。”
关易倒是没有发怒，冷笑两声道：“没想到，我关易的儿子，做事情真是厉害啊！在蒲昌县收取了过路费，还把消息封锁得死死的，始终不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知道。”
“甚至于，连县衙上下，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我关易倒是没什么能耐，所以治理蒲昌县只能尽力去做事。但是没有想到，我关易的儿子，倒是个有能耐的，轻而易举就把钱赚了。”
关易道：“关家，出了人才啊！”
关之澜神情一变再变，关易的话不阴不阳的，完全是嘲讽。他听在耳中，很是有些尴尬。不过关之澜在外面厮混，脸皮也厚实，说道：“爹，您肯定是听错了。亦或者，是有人诬陷我。我一向是乖巧听话的，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关易点头道：“你的确是乖巧听话，不过这乖巧听话，也仅仅局限于府上。出了府，谁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
关之澜道：“爹，您今天是怎么了。”
顿了顿，关之澜一副气愤的样子，道：“爹，您就直接说，到底是谁在您的耳边嚼舌头。他这是故意破坏咱们父子的关系，是故意挑拨离间。爹，您如果信了，就中计了。您可千万不要中计，而且爹您治理蒲昌县，一向是从严管理，一向是清正廉明的，儿子怎么可能去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呢？爹，您就说吧，到底是谁。”
关易说道：“是夏王。”
“夏王？”
关之澜皱起眉头，说道：“哪个夏王，咱们府上没有姓夏的人。而且，整个府衙内，也没有姓夏的人啊！这个夏王，是何方人士。莫非，他是经商的商人。”
“混账！”
关易一下就怒了。
原本关易是能压制怒气的，毕竟杜启已经说了，要把关之澜带到身边调教一番。但如今，却是不一样，涉及到杜启，关之澜竟然还说什么姓夏的，还问是府上的人，亦或是县衙的人，使得关易一下就抓起案桌上的砚台砸了出去。
关之澜一看到，连忙躲避。他可不是任由关易打骂的人，待躲过去后，关之澜再度道：“爹，您这是什么意思，儿子更是不懂。”
关易咬牙道：“你当然不懂了，你只懂得收钱，只懂得收取过路费，对吧？夏王，整个夏国还有几个夏王。”
刷！
关之澜的面色陡变。
夏王。
是夏王杜启。
这一下，关之澜明白了过来。
关之澜的心，颤抖了一下.他虽说收取过路费，但也是知道轻重的。恰是如此，关之澜收取过路费的价格很低，一般的货物也就五文钱，稍稍多的货物才是十文钱。顶了天，就是十文钱，在这一情况下，不会有商人和他做对，毕竟他是关易的儿子。
关之澜更清楚，一旦涉及到杜启，极可能对他父亲的官职造成影响。所以，关之澜再不狡辩了，开口道：“爹，夏王怎么到了蒲昌县来。他亲自告诉您，莫非要借此生事，要处置您吗？爹，您让我见一见夏王，我和他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其他人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个时候的关之澜，是拎得清轻重的，毕竟涉及到自家父亲的官职。
这是重中之重。
绝不能收到影响。
关易冷着脸，道：“你现在向夏王请罪，要说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你之前，怎么就没有想过，打着我的名义设立关卡收钱，会影响到你爹。”
关之澜毕竟年轻，在关易连番的话语下，已经明显有些慌了神，紧张道：“爹，是儿子错了，儿子知错了。您放心，儿子一定会说服夏王的，不会牵连您。毕竟您在蒲昌县，政绩那是有目共睹的。”
他这个时候的想法，还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毕竟他不能牵连自己的父亲。
关易的内心，有些欣慰。
他的这个儿子虽说有些胡来，但本质的品性还是不坏，而且也是聪明的。
关易沉声道：“夏王并未处置我。”
“啊，真的吗？”关之澜一听到后，顿时激动了起来，说道：“爹，真是太好了。夏王真是英明神武，真是睿智啊！他肯定知道，爹您两袖清风刚正不阿，而且是能臣，所以没有处置你。夏王，真是大英明大睿智之主。”
这一刻的关之澜，对杜启的钦佩蹭蹭提升，觉得杜启简直是无比的英明。
说有多英明，就有多英明。
关之澜继续道：“爹，夏王还有其他的处置吗？”
关易道：“夏王说，你爹我教子无方，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你爹我连家都管不好，管不好儿子，所以他替我管你。你明日一早，到夏王的身边去报道，跟着夏王做事，听从夏王的安排。”
关之澜一听，顿时懵了。
怎么会？
他去了杜启的身边，还怎么赚钱，还怎么玩耍，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关之澜连忙道：“爹，我不去，我不去夏王的身边。您告诉夏王，我再也不胡来，我再也不收取过路费。从明天起，我就撤掉关卡，不再收取钱财。”
关易冷笑道：“君口一开，焉能改变，已经是不可能改变的。”
事实上，关易可以不说设立关卡的事情，就把对老太太的一番话原封不动的专属给关之澜，让关之澜去，或许关之澜会去的。
这样的情况，起不到敲打关之澜的效果，是关易不愿意采纳的。
关易继续道：“你祖母那里，我不曾说你的坏话，不曾说你擅自设立关卡收钱，不曾说夏王申斥我，只说夏王嘉奖我，才征调你前往做事。你祖母，已经是答应了。所以，不必从你祖母的身上想办法。另外，你祖母让你去一趟。”
关之澜闻言，面颊抽了抽。
他不可能告诉祖母说他设立关卡收钱的，那样会伤了老太太的心。可关之澜的内心，却是无奈，因为这事儿他似乎阻止不了。
关之澜有些气愤的揖了一礼，就起身往后院去，径直去见老太太。只是在走路的时候，关之澜心中却琢磨着，他绝不能去杜启的身边，否则不知道怎么被收拾。
他一向是不服输的人。
只是琢磨许久，关之澜一时间，都没有任何的主意。
等到了后院，关之澜见到老太太，便是祖母祖母的喊着，而且极为乖巧，惹得老太太心中很是欢喜，老太太说了一番话后，最后提醒道：“三郎啊，你爹应该告诉你了，夏王要征召你去做事情。”
“这是你的机遇，一定不能辜负了夏王的一番心意，更不能丢了你爹的脸，不能丢了咱们关家的门楣。”
“我们关家虽说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是书香门第，一代代传下来，各个都是做事情极为认真的。”
“你祖父，你父亲，都是如此。”
老太太一副谆谆教导的样子，说道：“到了你这里，也要踏踏实实的做事，明白吗？”
关之澜听得讪讪一笑，却是乖巧的道：“明白了。”
他很是无奈，这个时候他连说不想去的话，都已经是说不出口。因为看老太太的样子，那就是巴不得关之澜去的。
找老太太的路子，肯定行不通。
得另想办法。
关之澜又陪老太太说了一阵的话，就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他思来想去，忽然间，便想到了一个办法——装病！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关之澜只要装病，事情就有了转机，而且装病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就有了成熟的经验，是整个一条龙服务，保证不会穿帮的。
关之澜说干就干，当即安排自己的亲随去传信，然后他专门给自己催吐，又吃了点巴豆，弄得上吐下泻的，登时人就蔫蔫的，身体颇为难受。
这一情况看上去，一眼就知道是真实的。因为这么一折腾下来，关之澜本身的情况就不怎么好，至少看起来面色是不怎么好的。
翌日，清晨。
关易亲自到关之澜的房间，催促关之澜早起去报道，只是他进入后，看到了关之澜的样子，顿时就面色微变。
关易连忙道：“三郎，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关之澜道：“爹，儿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上吐下泻，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昨天晚上，跑了十多次茅房，至今，一点力气都提不起。”
这个时候的关之澜，的确有气无力，但心中却是乐开了花，他一副激动的样子，心中想到，爹啊，这一次，您肯定不会让我去了吧。
好歹，我都这么惨了。
都快熬不住。
关易眼珠子一转，忽然道：“三郎，你的这个情况，的确有些麻烦。不过没关系，你如今倒是思路清晰，能正常应对的。爹这就安排人，把你背上马车，我们去见夏王。”
顿了顿，关易又道：“到时候你向夏王道明你的情况，相信夏王不会怪罪你的。而且夏王初到蒲昌县，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你暂时留在夏王的身边，有足够的时间养好身体。”
轰！！
关之澜如遭雷击。
他怔怔的看着关易，双眼都有些失神，因为他费尽心思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整个人的情况很是不妙，可是到头来，关易却还是要让他去，这不是折腾他吗？
还有没有人性啊！
还有没有父子亲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