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功高震主
此刻的周围，有一双双目光看过来。
尤其李靖麾下的士兵，那一双双目光更是炯炯有神，而且许多人的眼中神色更是期待。他们期待着，杜启能劝服李靖，对于所有的将士来说，李靖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更是他们最为信赖敬仰的人，所以他们不希望李靖死去。
杜启环顾周围一圈，不曾立刻说话，反倒是道：“李总管，看看周围。”
李靖放眼看去。
周围一具具尸体堆积，更是无数鲜血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若非是常年在战场上的人，一闻到这个味道就会作呕。
李靖收回目光道：“杜启，你让老夫看这一具具尸体。是想要提醒老夫，这一战你取得了多么辉煌的胜利，而老夫如今已经是无路可走了吗？”
“当然不是。”
杜启说道：“李总管，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李靖道：“或许未可知。”
杜启叹息道：“没想到，李总管是这么看我的，真是做人失败啊！”
李靖说道：“如果说你杜启作为夏国的皇帝，都已经是失败。那么这世间，恐怕不会有成功的人。如今陛下，都已经被你逼迫得不安稳，大唐更是受你影响。你如果失败，那就是笑话。”
杜启笑了笑道：“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对我的夸赞吗？”
李靖说道：“杜启，你是皇帝，如今应该自称朕。”
杜启道：“随心所欲惯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李靖说道：“杜启，你是准备用这些废话，然后来劝服我吗？”
杜启说道：“一点题外话而已，更何况这一战到现在，也不在乎这多一点时间和少一点时间。罢了，言归正传。我之所以让李总管看看周围，是让你看看这些隶属于你麾下的士兵，他们那眼中期待的眼神。他们期待着，自己能活下来。他们更期待这，希望你也能活下来。因为你李靖，对他们很重要。”
李靖闻言身体一僵。
因为周围一个个士兵那期待的眼神，确实是如此。
所有人都期待着他活下来。
都不想他死。
这是所有人眼中期待的眼神。
李靖回过神来，看向杜启，却是郑重道：“杜启，人在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责任和担负。这些士兵的责任，他们就是只负责杀敌。如今落败了，他们投降，且你允诺释放他们，那么他们投降了也无妨，因为他们已经尽力了。”
“但是老夫不一样，老夫是行军总管，更是这一战的主帅，一个主帅领军打仗却失败，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而且老夫还背负着陛下的信任，陛下待老夫，极为恩重。”
李靖说道：“于公，我是大唐之臣；于私，我受了陛下的大恩。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背叛大唐，都不可能背叛陛下的。”
他自己有坚定的信念。
不会随意动摇。
杜启赞叹道：“好一个李总管啊，说得真好，我这里，都忍不住想要为你点赞。只不过李总管仅仅止于此，心胸气量，却也太小了。”
“更何况，李总管死了，你家人这一辈子，便背上了这一屈辱。往小了说，因为你的落败，奠定了李世民这一战必败无疑的基石，更是拉开了这一战李世民落败的序幕。”
“所以你死了，虽说李世民会厚待你，可是朝廷上下，会推出一个替罪羊的。到时候，你李靖就是这个背锅的人，是你造成了大军的落败。”
杜启说道：“在这一情况下，你认为即便是皇帝偏袒，你的家人能过安生日子吗？”
李靖闻言面颊微微变化。
有了一丝的担忧。
李靖衣袖中的手稍稍紧握，却是说道：“老夫相信陛下。”
杜启说道：“李总管的这一句话，那是没有说服力。说实在是的，当年我也相信陛下，相信他会把我当做子侄辈，但他作为皇帝后，便就是皇帝，而不是昔日的秦王了。所以涉及到朝廷的大局，你认为皇帝会体恤你，会念着你的好吗？不可能的。”
李靖心头却是有了一丝的裂纹，因为他知道杜启的情况，所以知道眼前的这个人，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是真实存在的。
李靖还是道：“我还是相信陛下。”
他不能随意背叛。
因为那是他所效忠的大唐。
杜启继续说道：“李总管，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忘记了我的存在啊！有我在，你认为我会不推波助澜吗？只要是我推波助澜，那么最终你李靖，就会沦为背锅的人。而你一旦背锅，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你的罪行，都会认为是你造成的。”
杜启说道：“届时，你李靖的家人，别说是想要保住一世的富贵，恐怕是自保都成问题了。要知道，侯君集的家人，如今还是被流放的，这一点李总管，应该是记得的吧。”
侯君集死了，家人则是被流放。
要知道当初在战场上，李世民答应了侯君集，要庇护他的家人。可是最终，在杜启的逼迫下，李世民采取了妥协，委屈了侯君集的家人，流放侯家的人。
李靖更是心头一颤。
这一刻的李靖，才发现了杜启的难缠，尤其杜启这和善的外表下，却是隐藏着极为锋锐的气息，甚至于在李靖看来，更仿佛是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可怕！
实在是太可怕了！
李靖饶是见惯了太多的风雨，但这一刻涉及到自己的家人，也是心中乱了起来。
那坚定的心念，有了一丝裂纹。
他不是什么圣人。
不可能不顾及自己的家人。
此前李靖的想法很简单，他以身殉国，那么李世民念在他的功劳上，且他没有有辱大唐的国体，肯定会体面的照拂体恤李家的人。
如今想来是不可能。
李靖沉声道：“杜启，你行事真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我是了解苏定方的，他一心一意忠于大唐忠于陛下。料想当初，他就是这般被你劝服的吧。”
“类似吧！”
杜启笑着回答。
苏定方的归顺，的确是杜启威胁了一番。可如果杜启不这么安排，那么杜启也就无法得到苏定方的效忠。
故而杜启丝毫不后悔。
只要能达成最终的目的，虽说他的言辞犀利一些，让人忌恨一点也没有关系。因为最终，只要是李靖归顺了他，最终不可能记恨他的。
李靖说道：“你还真手手段狠辣啊！”
杜启说道：“身为一国的君主，自然不可能不用手段。李总管身居高位，应该很清楚，很多的事情根本没有选择，就如李总管这里，我为了能让你归顺，其实没有选择。”
李靖哼了声。
他这个时候心中有裂纹，但内心对杜启却是不服气的。
杜启继续说道：“李总管，说了小事情后，那就来说说大事情。李总管虽说是军中主帅，算是军旅之人，但本质上，你是出自儒家，也算得上是读书人。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搁在李总管这里也一样。李总管也有自己的抱负，那么你李总管如今，却因为功高震主，不理政务，处处不涉及到朝政，你，甘愿这样吗？”
一句话，李靖身形再度一颤。
李靖在朝廷中，有极高的影响力，不仅是因为他在大隋时就有极高名望有影响力，更因为他功勋赫赫，所以是有些功高震主的。故而李靖一贯是不理政务，只有李世民召见时，李靖才会主动的参与政务，或者是参与军务。
可这样的情况，是形势所迫，这世间但凡有志向的人，没有多少人是愿意隐退的。
李靖也不愿意。
只是朝廷的一切，不是李靖说了算，而且李靖要考虑到家族，考虑到自身的情况，所以只能是选择隐退的状态。
没想到，杜启却是把这一事情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