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秦峥没好气地望了他一眼:“人家临死之前怕是还记挂着你呢!”
  路放越发笑道:“我可从来没记挂着她。”
  秦峥凑过去,拿牙齿咬上他的耳朵,低声道:“你到底惹了多少情债?还有谁在惦记你?”
  路放被她这么一咬,便觉得有些麻痒,心中微动,斜眸含笑道:“情债倒是说不上,但怕是敦阳城里,惦记我的小姑娘多得是,你总是要看好了才好,不然——”
  秦峥闻言,低哼一声,抛开他不理了。
  路放见此,追过去,在她身后道:“杀了云若公主也就罢了,怎么连你的衡哥哥也一并舍得杀了?”
  秦峥正走着呢,听到这话,猛然止步,挑眉淡声道:“难不成你心里不是正乐着呢吗?”
  路放抿唇笑,眸中发亮,他心里确实如同炎热的夏日里吃了冰镇西瓜一般,说不出的爽快和喜欢。当日为了那卫衡的一句阿诺,以及那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他心里压下多大的火气啊。纵然秦峥说了自己远比那卫衡重要,可是秦峥派人一路的护送,那都是扎在路放心里的刺儿,一直不曾拔出。
  若不是怕惹她不快,他怕是早已将那卫衡结果了。
  此次卫衡兴兵作乱,他若是用上手段,早将此人拿下乱刀砍死,而至今未曾这么做,还不是不想秦峥因此记恨自己。
  如今却是万万不曾料到,她深知卫衡若是活着对自己的威胁,竟然舍得亲手将他了结了。
  此时的路放,只觉得过去那些时候的种种酸楚,都化为了阵阵甜蜜,就在心间荡漾着,说不出的喜欢。当下上前,紧走几步,揽住秦峥,醇厚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峥儿,谢谢你。”
  他伸出手,握住秦峥的手,低声道:“只是以后不许你杀人。”
  俯首在她耳边,路放声音越发低柔:“杀陌生人也就罢了,杀熟悉的人,只会让你的心越来越硬。”
  秦峥听着这话,微楞,却是想着刚才她杀了卫衡和云若公主后心中的畅快,诧异间,却是想着,难道自己因舍不得杀了何笑,反而将这般邪火转嫁到了卫衡和云若公主身上?
  她想得太过入迷,以至于到了晚间时分,到了榻上,还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路放从旁揽着她,凝视着她的眉眼,却是越发觉得,她那远山一般清丽的姿容,隐隐带着内敛的高贵,以及俯视天下的霸道之姿。
  其实早就看出,秦峥犹如浑金璞玉一般,若稍加雕琢,绝不亚于曾与他争霸天下的任何一个男儿。所以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将她珍藏在手心,私心地不愿让她去施展所能,更不愿让她之才为世人所知,贪婪地只想让她做他身边的女人。
  可是珍珠蒙尘,却终有光彩照射世间的一日,秦峥本乃凤凰城何家骨血,带着那个神奇的凤凰标示,她生来其实便注定不应该是平凡的,即使长于市井之间,即使被其养父有心教导为普通女子,甚至即使被他这般保藏私心暗暗宠于掌心,却依然会缓缓散发出属于她的光华。
  一时路放不由想着,若是当日段青不是嫁给了秦一人,而是选择留在了何笑身边,那么如今的秦峥又是什么样的?
  他唇边泛起一个苦涩的笑来,明白他和秦峥的相遇,实在是机遇巧合,若是换一种人生,也许他这一世都无法得到秦峥的心,甚至还可能和秦峥成为互相防备的敌人。
  秦峥此时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斜眼看着一旁怔怔望着自己不知道想什么的路放,略带低哑的声音道:“你想谁呢?”
  第166章
  路放被她这么一问,笑了下,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想你。”
  秦峥低哼,细眸微挑:“那你还不赶紧过来伺候我!”
  路放哑然,这才想起因这几日忙着备战的事儿,几乎整夜和托雷讨论战事,倒是把她冷落了,当下见她眸间妩媚,心中微荡,认命地翻身,上前将她覆住。
  两个人心里其实都仿佛了了一桩心事般,此时毫无牵挂,行事间便没有顾忌般地折腾,如此两个人弄得淋漓尽致,只到后半夜才停歇。
  到了第二日,托雷要去西野王庭,而路放既然已经帮着除掉了托雷最大的敌患,当下不便再插手他们内部之事,便干脆命路一龙带着路家军离开。而他自己则是和秦峥两人两骑,一路上观着这西野风景,边走边玩,陪着秦峥看那牧羊,看那塞外草原风景,一直玩了十几日才回去敦阳。
  这一路上,两个人无其他琐事缠身,彼此间又没了间隙隔阂,真是柔情缱绻,想起来便搂在一起做上一场,有时候在马背上颠簸着弄,有时候在营帐里搂着弄,甚至有时候在无人的露天沙堆中打滚,弄完之后两个人身上都是细沙。秦峥在体验完各种姿势后,做出总结;沙堆中最没意思,马背上最是挠人,最好是借着那骏马前行的颠簸,真叫人食髓知味,再不能忘。
  塞外风景大好,可是终究不能如此长久玩下去,作为一介帝王,路放身上的责任极大,秦峥也是明白。于是在这么一个风和日丽的时候,他们终于告别了西野风景,回去了敦阳。
  恰此时赶上了大渊正在麦收,一路上都是金黄色的麦田。大渊休养生息已近两年,在凤凰城的扶持下,民生向好,路上百姓都眼看着不再有流亡失所之人。
  两个人边看着市井风俗民情,边回到了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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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两个人回到敦阳,两个皇子路冉和路绽都已经要百天了,于是便恰要举行百天礼。其实这一段时间皇上不在宫中,诸般政务多由丞相并几位大臣代为打理,于是朝中便多有传言,诸如以为皇上病重等。
  如今路放骤然出现,先是回后宫看了自己的姐姐路锦,路锦这些时日身子越发不好了,游喆用尽心力却无济于事。偏偏路放朝中诸事繁忙,于是只好让秦峥多多照顾,而宁王妃也继续留在宫中照应路锦。
  却说路放重新上朝,之前朝中诸般谣言不攻自破。只是他离去这段时间,有些政务却是诸葛铭等所不能做主的,唯有等他回来处置,于是便积压了许多的政务,他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几日都泡在了勤政殿。
  而秦峥回到永和宫,见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倒是分外稀罕。其实她离开的时候,两个儿子都还不足两个月,每日里只知道吃喝拉撒,呼呼大睡,虽然长得白嫩团软招人喜欢,可是到底没什么可玩。如今正值夏日,两个白胖的小娃儿都穿着喜庆的红色肚兜,趴在那里,睁着晶亮的大眼睛,吐着泡泡,惊奇地望着秦峥。
  他们身子还太软,趴在那里抬头的时候很是吃力,吭哧吭哧的,吭哧几下后便力有未逮地垂到在那里,那沮丧的小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
  秦峥越看越喜欢,便命侍女拿了些小玩意儿诸如拨浪鼓诸如小球等逗着他们玩,于是这两个小娃儿便手舞足蹈,要伸手去够这球儿,可是他们哪里有这力气啊,又是一个不小心,便趴在那里。
  阿慧见此,不忍心让他们受累,便让他们躺在那里,然后把小红球等物给了秦峥,让秦峥逗他们玩儿。
  秦峥拿着小红球摇来摆去,于是两个娃儿四只清凌凌的大眼睛就跟着转来转去,最后老大路冉终于抬起软糯的带着小酒窝的手要来抓球儿,可是他哪里抓得住啊!
  这路冉还不懂为什么自己抓不到球儿,只是越发睁大了有点斗鸡眼的两只大眼睛,懵懂地望着秦峥。
  秦峥笑道:“路冉,赶紧过来捉啊。”
  路冉被鼓励了,竟然将小身子弓起来,然后小屁股往左边一蹭,又是一弓,小屁股抬起后又是一蹭,如今几下,很快便一伸手,将那小球儿抓在手里。
  他顺利得了小球,倒是很开心的样子,当下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秦峥只以为他还根本不能挪动的,万不曾想,如今竟然有这横着爬的螃蟹本领,当下不由微惊。
  一时有乳母和嬷嬷从旁笑道:“小皇子聪明得很,打十几天前就会这样挪动了。”
  秦峥摸了摸两个娃儿已经长出了的柔软胎发,不由笑道:“他们倒是长得极快。”看着这两个娃儿,秦峥心中越发洋溢出陌生的柔情。
  其实她从来明白,自己心中,从幼时起,便有一块坚冰,经年累月,不曾化解。如今嫁与路放,几经曲折,两个人感情融洽甜美,路放对她包容忍让,疼宠有加,此时又抱得两个双生的惹人疼惜的软娃儿,她自己都能察觉,那块坚冰在一点点地融化为暖流。
  想到此节,她忍不住俯首,亲了亲两个娃儿幼滑的脸颊,心里想着,此生此世,无论发生何等变故,她都定要陪在他们身边,亲眼看着他们长大成人,万万不会再让自己的两个孩子遭受孤零苦楚。
  恰此时,劳累了一天的路放从勤政殿赶回永和宫用晚膳,刚进了寝殿,便见秦峥正闭眸轻轻亲吻着两个娃儿,一时不觉有些看呆了。良久,唇边绽开笑来,走上前,从后面将秦峥拥抱住。
  秦峥未曾回首,也知道是他,当下仰脸靠在他颈间上,低声道:“虽说皇室之中双生子视为不祥,可是我却不愿厚此薄彼,也不愿意将他们分离,我要看着他们一起长大,教养他们相亲相爱,互相扶持一生。”
  路放听到这话,却是想起凤凰城继承人一事,当下心中明白,若是何笑乃秦峥生父的事情一旦泄出,怕是秦峥这个美梦难圆。当下便点头,沉声道:“你放心,没有任何人能够把他们抢走。”
  而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决定,自己终究要去一趟凤凰城。
  上一次实在太过仓促,他都没有机会和段青深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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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盛夏刚过,西边便传来消息,如今托雷已经打败了各路王子,顺利登基为西野王了。秦峥和路放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一则是为托雷欢喜,二则是有了托雷为西野王,至少大渊自此几十年内不必担忧西线有战事了。
  当下路放亲自派了使臣,带了黄金生铁并布帛,并由铁骑队护卫,前往西野庆祝新的西野王登基。这托雷登基之后,原本朝中大臣还有些观望,如今知道这新的西野王和大渊皇帝交情却是极深,想着西野日后几十年,终究是要依附于大渊的。既然这托雷和大渊皇帝能以兄弟相称,那日后行事自然诸多便宜。于是那些骑墙派,也便真心服了托雷,以托雷为西野王了。至此,托雷才算真正坐稳了这西野王的位置。
  待到这王位坐定了,托雷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要带着包姑回去十里铺了。
  恰好路放也要去趟凤凰城的,于是当下相约,大渊和西野从此后交百年秦晋之好,大渊皇帝的义妹安西公主将择日下嫁西野王,是以大渊皇帝和西野王将在凤凰城十里铺会晤,商谈婚事。
  于是便有浩浩荡荡的人马前往十里铺,有大渊的天子的依仗和护卫队,也有西野王的人马,一时这小小的十里铺真个沸腾了起来。他们知道这来的一个是大渊的皇帝,一个是西野的大王,偏偏这两个人以前都是十里铺老秦家一人饭庄的小伙计呢。
  于是大家一边惦着脚尖看这仪仗,看那华盖流苏,一边议论纷纷,这个说当时我去一人饭庄吃饭,还是那西野王帮我擦的桌子,那个说我去一人饭庄,还是这大渊皇帝为我端的盘子。
  一时又有那老人,连忙嘘了一声道:“你们作死啊,这可都是贵人,你们提那些作什么,莫要折了贵人颜面!”
  其他人等一听,这才住口了。
  而其中的秦家大嫂二嫂三嫂等,一个个都是笑得合不上嘴巴,别管她们以前和秦峥有过什么过节,那上次路放和秦峥路过此处的时候,可是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了。如今这一个是皇上了,一个是皇后了,说来说去都是本家,总是觉得自己也脸上光彩。况且现成的秦家二嫂的三郎此时就在这护卫队里呢,听说升官了,手下也管着几百个兵呢。今年还托人捎了银子来,几个大银锭子呢!
  除了秦家三郎,又有陈有志并其他几个儿郎也都在大渊当了或大或小的官,也都往家里捎了银子。如今他们都惦着脚尖,盼着见到自己的亲人呢。
  此时托雷先到了十里铺,来到包家门口,小包姑离家几年,离开之时犹自还是个孩子,如今却是长得亭亭玉立,堪堪是个大姑娘了。她一见自家那熟悉的破旧门槛,眼中的泪就要落了下来。
  而小包姑的爹娘并弟弟铁蛋早已经得了消息,等待多时,此时迎了出来,刚看到这小包姑时,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并不敢认呢,到底是铁蛋眼力好,叫了声:“姐姐!”
  小包姑听得那一声姐姐,再也忍不住,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父母面前。
  小包姑的娘一看这近前的貌美小姐竟然是自家的女儿,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搂着小包姑大哭起来。而铁蛋也从旁哭着喊姐姐。
  一家人哭了一番,周围的人见此情景,也都受了感染,不禁抹起了眼泪。
  第167章
  良久,托雷咳了一声,上前拜见了包家父母。
  小包姑的老爹这才省过来,忙恭敬地要拜,可是托雷已经上前一步将他扶住。一时几个人进了屋,闲聊几句,便到了亲事上。小包姑虽然这几年一直和托雷混在一起,可是如今到底是谈起自己婚事,便躲在一旁去了。
  其实小包姑如今已经认了路放为哥哥,如今已经是大渊的安西公主了,这个婚事已经不是小包姑的父母所能做主的了,可是托雷还是和小包姑父亲商谈几句,以示敬重。小包姑父亲原本不过是市井布衣罢了,哪里懂得哪些,况且原本就是觉得托雷是个玄衣卫,虽则年纪大了些,可是人却是不错的。如今这玄衣卫陡然变成了西野之王,真个把他们吓一跳,这又是公主又是王妃的,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如今托雷但凡说什么,他都一径地点头说好好好。
  托雷也看出如今这老丈人怕是有些敬畏自己,当下便留了小包姑在家和父母叙旧,自己告辞,前去寻找路放和秦峥夫妇了。
  路放偕同秦峥来到十里铺后,早有属下将昔日的那个宅院打扫得一干二净,夫妇二人携手走到那门前,望着那生锈的大门铜环,一时想起昔日两个人第一次骑马来到这里的情景,不由得感慨万分。
  一时又进了院子,看这院子里的锅灶,想着两个人煮饭做菜的光阴,都不由得相视一笑。
  正看着时,却听到一个大嗓门喊道:“你们竟然已经来了!”
  两个人听了,都不禁笑出来,一时竟然恍惚回到许久之前,她和他正在为了这宅子和秦二婶争着的时候,那托雷大步踏进来,也是大嗓门先声夺人,就这么把秦二婶一家给吓跑了。
  当下托雷进来,看到这小院布局,说着昔日咱这里放了桌椅,这里都是晾制路菜的,怀念昔日,一时感慨。
  此时众多护卫都在门外守候呢,路放便命他们退下,又对托雷和秦峥道:“今晚干脆咱们就睡在这里,你我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我们三个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托雷闻言,拍手道:“极妙!只是劳烦如今大渊的帝后为我托雷下厨,实在是过意不去!”
  秦峥笑指着托雷道:“你也别图清闲,你就去跳水洗菜吧。”
  这三个人说干就干,当下托雷去洗菜,路放命护卫去买了生菜肉类并酒来,秦峥开始收拾锅灶,三个人干得热火朝天,一直带到晚间时分,炊烟四起时,他们终于摆弄出四菜一汤。
  当下对着那天上一轮明月,三个人围在不知道从哪里拽来的一个小桌,上面摆了酒菜,边聊边饮,一时想起昔日路放要走之时,三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乱作一团。如今想来,不过是两三年的功夫而已,不曾想三人还能齐聚在这小院里,对月饮酌,谈一谈平生事。
  托雷想起那时候,笑望着秦峥说:“那时候还不曾想秦峥竟然是女子。”说着醉酒的他又指着路放道:“说,你那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只是瞒着我?”
  路放眸中也有了醉意,听到这话,却是点头:“是。”
  托雷闻言,哈哈大笑,过来拍着路放的肩膀道:“原来你们早有私情,只是瞒着我!太不仗义!”
  秦峥垂眸,淡道:“什么私情,休要胡说!”
  托雷听她这样,却是不高兴了,拉着她道:“你们就是瞒着我,还不快喝酒赔罪!”
  秦峥当下也不推拒,接过酒来,也便喝下。
  一时那坛子酒没了,路放吩咐下去,又有侍卫送进酒来,三个人开怀畅饮,喝着时,忽又想起包姑说的把银子都埋在这院子里了,于是三个人便取了铲子来挖。挖了半响,总算挖出一个箱子来,果然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
  秦峥此时已经半醉,当下笑指着那银子道:“瞧,有这么多呢,干脆都给包姑做嫁妆好了,真个是白白便宜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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