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罗思禹还是没有明确表态,而褚琪枫的目光已经再度移向了远方,那里山河壮阔,都在他的掌握之下,却唯独那个女子远走的脚步,是他倾尽所有也无力阻止的。
  “浔阳,我永远都不可能对你说我爱,可是日月天地,这铁血山河为证——”
  “我爱你!”
  在心里,他如是这般说道。
  这样的话,一生他也仅是唯一一次这样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心,但却终究——
  是没能叫她听到。
  高高的城楼上,风声猎猎。
  城外天地相接的地方,是那支庞大的送嫁队伍蜿蜒而走。
  今天,他以帝王之尊,亲手铺就十里红妆,送她一场此生难忘的盛世花嫁,自此以后,即使他站得再高,也终将是不得再见那一抹笑靥如花的风景。
  此生无悔,盘桓满心的,却都是化不开的憾恨。
  浔阳!浔阳!我用最好的年华祭奠,和你相遇之后的每一寸光阴,十六年,整整十六年的形影相随,倾心相待,其实——
  这上苍于我,也不算是太过不公,是吗?
  褚琪枫闭上眼,蔚然一声长叹,唇角弯起一抹笑。
  罗思禹站在他身后,无声的看着这少年平静又凛冽到了骨子里的表情,忽而就想到很久以前她在马车上劝说罗腾对褚浔阳放手时候说过的话。
  如果不能得他倾心相待,便就干脆利落的放手,至少要保留自己的自尊和仅剩的骄傲。
  那个时候,她说的踌躇满志,但是事到临头——
  这世上,唯一能做到那样的,其实就只有褚琪枫一个人了吧?
  明明爱的铭心刻骨,明明是肝肠寸断的结局,他却还是这般磊落坦荡的送她走,在成全了对方的同时,他这也是狠心的杀了他自己了吧?
  曾经,她以为,她是和褚琪枫一样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管是对人事还的对感情,都永远可以骄傲自制到骨子里。
  可是现在,罗思禹扪心自问——
  原来那些洒脱的话,与她而言,真的也不过就是说说罢了。
  这世上的求而不得有千万种,却原来如她这般的凡夫俗子,最终的选择就只能是退而求其次!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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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最近时差错乱,我想拉回来,早睡早起,从明天开始,我改上午十点更新吧,那些要诅咒我下一个轮回的妞儿,你们懂的,全都不准说出来,影响士气的╭(╯^╰)╮
  ☆、第001章 东风起
  从京城到楚州的地界,快马加鞭也不过就是四五天的行程,然则褚浔阳此次送嫁的队伍却是太过冗长庞大,一路上按部就班的走过去,足足用了将近半月的时间。
  “公主,前面就是楚州城了。”青萝从外面推开车门矮身走了进来,“估摸着,咱们进城都得是中午的,这样的话,就得在楚州留宿一晚,待到明日一早再继续上路了。”
  “嗯!”褚浔阳放下手里正在翻阅的一本兵书,舒活了一下筋骨。
  因为这一路上要走的时间实在太长,每日都要盛装打扮的话就实在是麻烦,所以除了离京的第一天,路上这些时日她的穿戴也都比较随便。
  但这天,因为要在楚州逗留,早上上路之前就又换上了那套华丽的嫁衣。
  此刻盛装之下,虽然车厢很大,却也几乎是被这嫁衣的襟摆堆满了。
  “一路上的行程远山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不必特意跟我报备,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成。”褚浔阳大,百无聊赖的当窗帘掀开一角,眯着眼睛看外面的风景。
  通往楚州的这条路,前后两世,她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却唯有这一次,一路忐忑。
  因为知道有一个人在这路的尽头等着,倒也不是对未知前路的畏惧和恐慌,还是莫名的多了几分忐忑和紧张。
  而这种感觉,刚出京城的时候没有。
  反而是现在,随着送嫁的队伍离楚州城越来越近,这种感觉反而愈发强烈起来。
  莫名烦躁的又将窗帘重新放下,褚浔阳干脆靠回身后软榻上,闭目养神。
  青萝从旁看了,忍不住抿了唇角轻笑道:“公主怎么了?奴婢提前已经问过了,延陵大人一直没有回京,就在和楚州城临近的巍城等着迎驾呢,明天就能见着了。”
  褚浔阳撇撇嘴,不吭声。
  青萝却是个不擅长说笑的,见她这别扭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绷紧了唇角忍住笑意,从又弯身退了出去。
  送嫁的队伍抵达楚州城,刚好是正午的时辰。
  城中驻守的官员和楚州军方的将领全部早早的等在了城门口接驾。
  “恭迎殿下銮驾!殿下千岁千千岁!”远远的瞧着马车过来,众人忙有条不紊的跪迎行礼。
  “都起来吧!”褚浔阳在马车里没有露面,只淡淡的应了声,“本宫途经此处,让各位大人和将军都跟着受累,大家辛苦了!”
  “殿下言重了,是臣等的本分!”楚州刺史赶忙推诿,陪了个笑脸道:“微臣已经和南华方面通过信儿,交代了殿下的行程,那边说是午后过境不吉利,所以今日便委屈殿下,在城中别院落脚,明日一早,再择吉时出城。”
  “知道了!”褚浔阳也没计较,直接应了。
  “城中驿馆已经打点妥当了,请殿下移步吧!”楚州刺史道,随即一挥手,带着随行的官员让出路来。
  这一次陪同送嫁的人是朱远山。
  随行,除了该有的依仗编制之外,褚琪枫还破例给了褚浔阳五千人精锐之师的私兵随行。
  历来两国联姻,远嫁的皇室贵女也有得娘家人关照,随行的送嫁队伍里带上千余护卫,这不算什么出格的事儿。
  毕竟此后客居他国,身边总要有一重保障的。
  但是像褚浔阳这样,由娘家哥哥公然颁旨赐下陪嫁卫队的,这还是旷古烁今头一份儿。
  这件事,南华方面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可想而知,崇明帝的心里必定不会太高兴。
  青萝带了仪仗进城,直接去驿馆安顿。
  朱远山则是留下来,打点随行的卫队扎营。
  褚浔阳这一趟是出嫁途经此地,因为要避讳人,所以也没亲自召见这些官员,尾随将她的銮驾送到驿馆,一众的大小官员也就各自散了。
  “厨房新炖的补品,公主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吧!”青萝从外面端了一盅人参鸡汤进来。
  彼时褚浔阳正趴在窗口的软榻上百无聊赖的赏景,闻言只回头看了眼道:“先放着吧!你再出城去跟远山交代一声,让他约束好下头的人,尤其明天过境进入南华之后,让我们的人一定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是!”青萝点头,放下托盘,又转身退了出去。
  褚浔阳现在是新娘子,又不方便出门见人,一个人窝在房间里无事可做,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移步过去,拿了调羹在手,搅着那一盅鸡汤喝了两口就又兴致缺缺的放下了,单手托腮,坐在那里安静的发呆。
  这间院子,是单独辟给她住的,空旷无人,就算是大白天的,也安静异常,没有一点杂音。
  褚浔阳呆愣的坐着,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心头突然猛地一凛,忽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警觉的回头,却是瞧见延陵君已经慢条斯理的在关窗子。
  褚浔阳皱眉,一骨碌坐直了身子,脱口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且不说这以关内外一定守卫森严,只他们现在还在成亲的路上,按照惯例,正式大婚礼成之前是不应该见面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翻窗子进来的!”延陵君笑道,将窗子关好,转身就走了过来。
  在屋子里,褚浔阳已经将嫁衣最外面的一层凤袍给脱下来了,但是里面的几层衣物也是累赘复杂,坐在那里,衣袍裙摆几乎将整张的美人榻都铺满了。
  延陵君和她之间早就不陌生了,骤然见她柳眉微蹙,几乎被层层叠叠大红的衣物给掩埋起来的画面,也是一时怔忪,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艳。
  褚浔阳的身材算得上的高挑,可是此刻被裹在那繁复的嫁衣中间,却也显得异常娇小。
  尤其是那一张面孔,她的肤色本来就偏白细腻,如今脸上粉黛未施,被艳红嫁衣一衬,就更是欺霜赛雪,五官眉目越发清丽夺目。
  延陵君唇角翘起的弧度不由更加明显了起来,举步走过去。
  褚浔阳下意识的想要往旁边给他腾出点儿地方,他却直接伸手将她一捞,抱在了膝上,紧紧拥在怀里。
  “你别碰我,衣裳都揉皱了!”褚浔阳不悦的去拍他卡在她腰间的手。
  延陵君却是死死的禁锢她,不肯松手,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里,笑道:“皱了皱了,反正除了我,也没人看得见,我不嫌弃也就是了。”
  褚浔阳拗不过他,又挣不脱,最后无奈,也只能作罢,只稍稍仰头回去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没回我的话呢,这个时候,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延陵君拥着她,她一回首,两个人便是呼吸交融,只在咫尺。
  近距离的注视之下,她的一张脸孔就越发显得清丽逼人,叫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你说呢?”延陵君笑了笑,却是不答反问。
  两人分开,也才不过二十余日罢了。
  褚浔阳的有些不自在的微微烧红了脸庞,嘴上却是不认,只移开了目光道:“才分开也没有几天,何况明天一早就能见面了。”
  “呵——”延陵君看着她言不由衷的模样,越发是心情舒畅,声音低低的说道:“方才我还以为你想我想的茶饭不思,却原来就只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褚浔阳侧目看一眼桌上没怎么动过的鸡汤,忽而便多了几分心虚。
  想了想,她就稍稍拉开一点延陵君圈在她腰上的手臂,在他怀里重新调整了一个姿势,扭身过去搂住他的脖子。
  她穿这一身繁复的嫁衣,行动都显得分外不灵便。
  延陵君忍笑看她笨拙的动作,一点一点把自己从层层叠叠堆垒的裙摆中扒拉出来,然后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
  他埋首下去,蹭了蹭她的额头,轻声道:“做什么?”
  褚浔阳又就着往他怀里靠了靠,过了一会儿,开口的语气突然就有些闷闷的道:“你来了正好,我正无聊呢,我们说说话儿!”
  这一路上,她虽然不说,但是离开父兄之后,总觉得自己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无根的浮萍,哪怕对未来还有方向,心里却总有着隐隐的恐慌,总觉得没着没落的。
  这个少女,看似刚强,但实则,真的也不过一个纯粹的小女孩儿罢了。
  延陵君的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嗅着她鬓边浅淡的香气,哑声附和,“说什么?”
  他说着,就又轻声的笑了笑,就着啄了一下她粉嫩的唇瓣,“穿了这身嫁衣,紧张了?”
  “才不是!”褚浔阳漫不经心的戳戳他的胸口,“别人成婚,风风火火一天下来也就全都结束了,我这里一路折腾到这里,新鲜劲儿也都早跟着磨没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好歹也是人生大事呢!”延陵君不满的皱了眉头。
  褚浔阳看着他眼中明显失望的神色,心里甚是愉悦,便就调侃道:“那你呢?你该不会是因为紧张的无所适从才跑过来找我的吧?”
  延陵君这个人放荡不羁,不管是身处何处或是面对怎样紧迫的处境,说实话,褚浔阳还从不曾见他有失态和狼狈的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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