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杰克也不开车，乐呵呵地撑着头继续问：“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不是艾米利亚是谁？”
  “我……我叫林莱，来自……中国，今年23岁，大学刚刚毕业。”
  “睡过多少男人？”
  不是有没有交过男朋友，或者交过几个男朋友，而是问她睡过多少男人？！
  林莱强忍着呼他一巴掌的冲动，忍耐着答道：“我……我没交过……男朋友。”但有一个人渣未婚夫，出事前她刚打算解除婚约，所以这么说也不错。
  “哦吼吼，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夸张的笑话，艾米利亚竟然说她是个处！”
  林莱：“……”
  林莱看着笑得像个二百五一样的杰克，觉得曾经担心过说出真相就会面临安全危机的自己实在是太傻了！
  林莱干脆不再说话，自暴自弃地转头看向窗外，杰克开着车，像个神经病一样隔一会儿就笑出声来，隔一会儿就笑出声来。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他们来到位于布朗克斯区的s.t.a.r娱乐有限公司——正是艾米利亚签约的公司。
  s.t.a.r娱乐不如位于曼哈顿黄金地带的维纳斯集团总部，但相比一般的公司还是足够恢弘大气，从外表上就能看出其财力的雄厚。
  林莱下了车之后就跟着杰克往公司里走，一整栋大楼全是s.t.a.r娱乐的，杰克的办公室在二楼，是一间采光不错，并且足够宽敞的办公室。途中遇到几个不太陌生的面孔和各色牛鬼蛇神的工作人员，烫着爆炸头的黑人，穿着皮背心的印度小妞，顶着一头粉红色雪糕头的模特，扭着高跟鞋的肌肉男……看到林莱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林莱前二十年见过的奇装异服都没有今天一天见到的多。
  杰克把办公室门随手带上之后，宽敞的办公室里就剩下他跟林莱两个人。
  杰克脱掉外套，用力扯开领口，像块抹布一样摊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沙发没有他的身高那么长，于是他的腿高高地搭在扶手上，整个人形成一个弧度很小的u形。
  毫无形象。
  但让林莱觉得放松不少。
  “艾米利亚，《shadow》的mv拍摄预算被乔舒亚砍掉三分之一，新专辑的发行从十月中旬提前到九月初，这个月迈克尔和艾伦的演唱会公司指定要你做特约嘉宾，月末candy要在俄亥俄州拍个mv，公司高层的意思呢希望你露个脸。大体就是这些事，上节目、出席活动等等小事排在日程表上，我就不一一说了。”
  今天已经22号了！
  林莱听完只有一个感觉——明星也不是好当的，工作排得这么满是要让她过劳死的节奏吗！更何况打死她也做不来这些工作啊！看来摊牌是正确的，不然真要让她去做这些事，到时候下场只会更加惨烈，不仅有可能搞砸这些活动，更有可能毁坏艾米利亚的公众形象——当然是指唱歌方面而非私生活。
  杰克说完没有得到林莱的回答，不禁惊讶地抬起头：“艾米利亚，你这次竟然没有骂乔舒亚！”
  我应该骂乔舒亚吗？林莱的目光传递了这样的信息。
  “当然，乔舒亚每次都会砍掉你mv预算至少四分之一，个唱预算至少五分之一，全公司你最恨的就是他，总是骂他吃`屎、阳`痿、出门假发被风刮，进社交俱乐部被男人插。”
  真……真够狠的……
  看来屏幕上光鲜亮丽的天后私底下就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娱乐公司跟任何公司都存在着共同之处——员工跟上司表面上其乐融融，一旦有了利益冲突，胳膊拧不过大`腿，员工表面上点头哈腰，背地里恨不得给你一刀。
  ☆、第六章
  “所以你真的不是艾米利亚，而是个叫宁莱的中国女孩？”
  “我……我叫林莱！”而且这句话你已经问了三遍了，我也已经回答了三遍了！
  杰克一脸做梦般不真实的表情，从沙发上爬下来，凑到林莱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像是想要找到脸皮缝合的痕迹，被林莱翻了个白眼挥手打开了。
  “真的……”杰克喃喃道，梦游般地又窝回沙发，神游了一会儿，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信！”
  不信拉倒！
  “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很离奇，怪力乱神的事情我从前也不信啊。
  “你怎么证明你是宁莱？”
  林莱无力：“我……我叫林莱。”
  杰克改口：“那你怎么证明你叫宁莱？”
  林莱：“……”真想把他的舌头撸撸直！
  “我……我只要证明自己……不是艾米利亚……不就行了？”
  “好吧，有道理，那你怎么证明？”
  林莱想了一会儿，幽幽地抬头：“她……她会的我都……不会……”
  杰克倒没有趁机嘲笑她，表情难得有些深沉，突然飞快地说道：“塞巴斯蒂安结婚了。”
  林莱实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啊？”
  杰克突然仰躺到身后的沙发上，轻佻的表情尽数收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来你真的不是艾米利亚……”
  林莱不是笨蛋，听到杰克这么没头没脑的两句话，大抵也能猜到这个塞巴斯蒂安在艾米利亚心中占有非同寻常的地位。
  过了一会儿，杰克坐直身体，姿态严谨，上身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盖前，低声说：“你仔细描述下醒来时周围的环境，详细一些，能说的都说出来。”
  林莱绞尽脑汁地回忆当时的情况，幸好当时她也是留了心的，说得还算细致。
  “你说她很可能服用了强效镇定剂？”杰克问。
  林莱点点头。
  杰克的手有些发抖，为了遮掩，他利落地站起身，背对林莱站在窗前，声音远远地传来：“药瓶旁边有没有酒杯？”
  林莱错愕，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仔细想了想才说：“有……有个空了的高脚杯，为……为什么这么问？”
  “强效镇定剂和酒一起食用是致命的。”
  ***
  杰克一连抽了半包烟才再次开口说话，本来清亮的嗓音被烟草熏得干哑：“没想到《辣妈辣妹》中的情节竟然真的会在现实中发生，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出……出了车祸，至今……没醒。”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想回中国。”
  杰克吐出一口烟圈，清秀的脸在烟雾里模糊不清：“这你就不用想了，你占用了艾米利亚的身体，难道不该替她过完属于她的生活？”
  “可……可我不是她！”
  “艾米利亚跟s.t.a.r还有三年的合约，期间必须完成公司给她安排的工作。”
  这句话不用林莱回答，杰克就知道有多难，艾米利亚是具有过人的音乐天赋、经过培训，并且具有丰富舞台经验的当红流行歌手，而林莱只是个普通的结巴，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宁莱，你的口吃是器质性的还是精神性的，换句话说，你是怎么变口吃的？”
  林莱已经放弃纠正他的口音，自暴自弃地讲出自己的黑历史：“小……小时候家里……有个口吃佣人，我……我总是学她讲话，后来就……就改不掉了。”说起来还是有些羞愧，林莱基本没告诉过别人自己口吃会是这么个原因，当然也很少有人会问她就是了。
  杰克静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笑了：“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蠢的人。”
  林莱还没被人当面这么说过，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这么说来你的口吃就是可以纠正的，那就好办多了。”
  林莱警觉地问：“你……你想干嘛？”
  杰克本来心里烦乱，但看到林莱的表情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笑：“怎么？你这么害怕口吃被治好？”
  杰克紧紧盯着林莱的双眼，缓缓说：“既然你占据了艾米利亚的身体，那你从此就是艾米利亚。”
  “我……我不是……艾米利亚。”林莱反驳。
  杰克温和而耐心地说：“你会变成她。”
  林莱不服气地说：“我……我就是我，不会变……变成任何人。”
  “你会的。”杰克突然语气一转，“或者你想让我试试看把你的灵魂挤出这具躯体，等真正的艾米利亚回来？”
  林莱看着眼神阴翳的杰克，背后一凉，手心里渗出冷汗，张嘴反驳道：“要……要是艾米利亚已……已经死透了，回……回不来呢？”
  “这就是你还活着站在我面前的原因。”杰克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莱，“亲爱的宁莱，你要是愿意，你就是最年轻的流行天后，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介意来一次豪赌，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真正的艾米利亚会回来。”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林莱咽了咽口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杰克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快被吓尿了的人，这才真正相信她不是艾米利亚，他刚刚那番话纯属瞎扯，娱乐圈又不是黑社会，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眼前的人做什么，但这个小结巴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还吓得要死。要是这番话的对象是艾米利亚，那等着他的一定是一声嘲讽的“哈？！”再加一通劈头盖脸的冷嘲热讽。
  “这几个月的工作我帮你都推掉，过两天联系疗养院给你矫正口吃，对外就说是抑郁症复发。”杰克冷静地规划道，“刚结婚你就传出抑郁，对你们的婚姻会产生不小的负面影响，记得要适时地秀秀恩爱，最好发一些肖恩陪伴你的照片，将言论影响降到最低。”
  先不说请假一请几个月能不能请得下来，单单要肖恩配合这一点，林莱就觉得不可行，那男人冷淡寡言，会答应跟她秀恩爱才有鬼嘞！
  杰克看林莱一脸纠结，安慰道：“你们当初结婚就是互相帮助，你帮肖恩解决麻烦，他帮助你的事业更进一步，现在出现这种问题，他不帮你也得帮。”
  “什……什么麻烦？”林莱脸上写满“求八卦求深挖”。
  杰克看着熟悉的面孔上露出呆蠢的表情，忍不住扶额，耐着性子解释道：“肖恩今年三十三岁了，没有女朋友、情人，不招`妓，又在维纳斯身居高位，不少媒体对他的私生活感兴趣得很，要么猜测他的性向，要么猜测他性`能力不行，他不胜其烦，再加上你有求于他，就提出契约婚姻的要求，你被塞巴斯蒂安一再拒绝，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冲动之下也就答应了，严格来说，你们的婚姻只是个交易。”
  这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林莱消化了一会儿，感叹道：“原……原来如此。”原来她跟肖恩只是契约婚姻，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更像合作伙伴而非夫妻，这也就解释了肖恩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淡和毫不关心。
  杰克突然面色一变，猛地凑到林莱旁边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跟肖恩上过床？”
  小菜鸟林莱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摆摆手慌乱地说：“胡……胡说什么，我怎……怎么可能跟他……那个。”
  “那个？”杰克哈哈一笑：“那个是哪个？上`床？做`爱？打`炮？”
  “你……你不要脸！”林莱都不敢看杰克的眼睛，脸涨成了猴屁股。
  杰克刚开始还能克制克制，后来实在忍耐不住，拍桌狂笑，停都停不下来。
  林莱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只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拔腿狂奔。
  杰克笑了好久，眼泪都笑出来了，林莱看着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悲伤。艾米利亚的朋友那么少，杰克身为其中之一，感情一定不浅，现在知道真正的艾米利亚或许已经死了，杰克心里肯定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第七章
  林莱想要回一趟中国，看看爷爷的身体如何，大哥和二哥她倒不担心，就是爷爷身体一向不好，她担心自己出事的消息会让老人家忧思过重，病情加剧，至于容晟……网络上他的消息一搜一大把，又出了什么新歌，又怎么跟粉丝亲密互动等等，但现在的她再也不会去关注。
  跟杰克说了想要回国的想法，意料之外的是，杰克竟然同意了，但要求在他的全程陪同之下，有人在的时候她绝对不许开口，林莱同意了。
  当天下午，杰克就订了从纽约到北京，再从北京转重庆的机票，林莱第一次以大明星的身份出行，标志性的金发被拢在宽大的帽子下，一副硕大的墨镜遮去半张脸，除了红艳艳的嘴唇露在外面，能遮住的基本都遮住了，但即便这样，仍然有人认出了她。
  从纽约到北京的航班，头等舱内，一个年轻男孩从厕所回来，路过杰克的时候，视线反复在他身旁的林莱身上流连，嘴唇微张，一脸惊喜夹杂着不可置信的复杂情绪，“艾米利亚……”
  林莱心跳骤然加快，突然福至心灵地将右手食指竖在红唇前，微微一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