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杨老夫人笑着点头:“只管来便是,不用讲什么客气。”她望了望坐在林茂蓉身边的林茂真,见他一副沉稳模样,斯文有礼,心中也是赞赏,这林家的二少爷不错,确实配得上自己的琴丫头。
嘉懋见着杨老夫人打量林茂真,又不住的看自己的三表姐,心中更是得意,笑吟吟的瞟了林茂真一眼,又看了看坐在宝清身边的相宜,开心得嘴角都翘了起来。宝清奇怪的看了嘉懋一眼:“表哥,你怎么这般开心?今日的饭菜也不见得比平日不好,你又怎的半日不动筷子,只是坐在那里笑?”
林茂蓉就坐在相宜的左侧,从这边瞧过去,似乎嘉懋正在对自己微微的笑,心中又惊又喜,就如揣着只小兔子一般,素日里那大方劲头全没了,只是低着头,拿了筷子默默的扒着饭粒。
相宜自然瞧见了嘉懋的笑容,她现在已经早就不像当年那般害羞胆怯,直接眼对眼的看过去,还对嘉懋也回报了一个笑容——尽管嘉懋与她身份差距依然有很大,可她也是一个人,堂堂正正的行商赚钱养活自己的人,为何要在旁人面前胆怯羞涩?
她的笑容,柔美如花,悄悄在唇边展开,如同春天里的蓓蕾,猛然展开花瓣,嘉懋见了她那甜美,一时之间心荡神怡,握着玉箸的手都猛的软了几分,真恨不能拉着相宜的手到一旁去悄悄说话,不要与众人呆到一处。
尕拉尔坐在杨老夫人的右边,他来到杨府以后便换了一个身份,再也不是相宜的下人,杨老夫人待他有若上宾,喊了珍珑坊的绣娘来给他重新做过衣裳,不让他再去翠叶茶庄做事,平日里跟着杨老太爷练练箭术马技,还让杨老太爷请了大周的武状元过来与他切磋。
虽然这日子过得舒爽了,可尕拉尔却觉得怅然若失,他与相宜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昨日一天,竟然没有见到她,让尕拉尔的心里很不好受。他忽然间想念起华阳的日子来,那个时候,自己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在翠叶茶庄里做杂事,可却快活得许多。
今日他跟着杨老太爷在演武场练了一回,歇息的时候,就听着有人来报说林侍郎家的二少爷跟着表少爷回府了,尕拉尔没有忍得住,跟杨老太爷告了一声假,飞快的走回到内院,却在湖畔寻到了一群人。
每次见着嘉懋瞧着相宜那模样,他心中就有一些微微的酸意,他忽然明白了多年前的那个春夜,为何嘉懋要来寻自己打斗,那都是因为心中有一个人,便不愿意让旁人觊觎。他对相宜,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不一样的感觉?尕拉尔呆呆的站在那里,不住的想着,根本就想不清楚为何自己对于相宜会这般关心?
自从认识了相宜,尕拉尔发现自己的思想好像狭窄了不少。他刚刚到大周的时候,满脑子就是想着如何替母亲与自己报仇,学好武功,回到北狄,亲手将自己那禽兽不如的哥哥给宰了。可慢慢的,他竟然连报仇这件事情都想得少了,就想每日呆在翠叶茶庄里边,替她干活,为她分忧解难。
见着她的笑容,他的心里就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岁月流逝中,他放弃了许多曾经有过的梦想,只愿意就这样呆在她的身旁,看着她的一颦一笑,这样便已经足够。
但是尕拉尔也明白,相宜喜欢的并不是他,她对自己,只是一种朋友般的友好,可是尕拉尔一点也不介意,只要相宜过得好,她的笑容是不是为自己绽放,又有什么关系?这么想一想,还是很简单,可等着真正面对,他又觉得很为难,就如现在,听着就连林侍郎家的二少爷都来杨府找相宜了,尕拉尔的心便急了几分,可是一走到湖畔见着相宜,他的心立刻便平静下来。
坐在杨老夫人的旁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杨老夫人的话,默默的望着相宜唇边的那丝笑容,心里有几分酸溜溜的,可又还是有几分开心快活——相宜到京城来以后,身上的负担轻了许多,笑容也更多了些,他宁愿看着这样的相宜,也不愿意看到她为生活所迫,忙忙碌碌,不得歇息。
午膳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用完,杨老夫人将这一桌子少年男女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中早就分明,看起来相宜还真是招人喜欢,不仅是嘉懋与尕拉尔喜欢他,就连自己看中的孙女婿林茂真都似乎有那么些意思,因着她偶然间捕捉到了他飘忽的目光,在相宜身上略略停留,又飞快的飘走。
这事情似乎有些难办,又有些复杂。
但杨老夫人却一点也不介意,她深深的知道,心底里的那一份情,不仅要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也要经受得住不同的世事折磨,嘉懋想要娶到相宜,或许还有得磨呢。
林茂蓉总算是见到了嘉懋一次,心满意足,快快活活的与林茂真一道回去,坐在马车里,开始兄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都在回味着今日见着心上人的那一丝羞涩与欢喜。林茂蓉毕竟年纪小,没有忍住,推了推林茂真:“二哥,你怎么就不理睬杨三小姐呢?人家对你可真是一片心意。”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谁。”林茂真有些着急,为何家里人都想方设法的让他与杨三小姐凑成一对,杨三小姐是个不错的,可他的心似乎有些小,不能容纳下两份感情,他的心里,依旧只有那个九岁时候便见着的骆相宜。
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粉白的脸上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听母亲说是被祖母算计得失去了母亲,父亲与继母都对她不好。那个时候他便对相宜有一种格外的怜惜,真恨不能冲到广陵骆家,替着相宜将那群人好好将那些人渣收拾一番。
从那时候起,他就喜欢上她了,只是他分不清自己对于相宜,究竟是单纯的是喜欢,还是因着出于怜惜才喜欢她。或许两者都有罢,林茂真看了一眼马车的侧帘,微风吹得它不住的浮动,怎么样也不肯停歇下来,就如他此时的一颗心,上上下下,没有个落处。
“哼,那时候你才多少岁,怎么知道喜欢谁。”林茂蓉这次却有些不相信他的话:“哥哥,你莫要糊涂,好好想清楚些,就别跟母亲再怄气了,杨三小姐真是个不错的,我与她来往几次,只觉得她做我二嫂可是刚刚儿好。”
林茂真没有再说话,只是将侧帘拉起一些,眼睛往京城繁华的街道上看了过去。林茂蓉拿着胳膊肘轻轻碰了下他:“哥哥,我觉得那个容大少爷真是不错,才这般年纪,竟然能中状元,比你都强呢。”
“你在说什么?”林茂真心不在焉,没听得太清楚,转过头来望向林茂蓉:“方才你在说谁?容大少爷?”
“是啊!”林茂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快活的神色:“你才十五,可却中了状元,不是比你还要强?”
林茂真看着林茂蓉忽然亮起来的脸色,心中猛的一惊——难道妹妹喜欢上了容嘉懋?他又几分紧张,轻轻拉了拉林茂蓉的胳膊:“你……该不会是……”
林茂蓉忽然羞涩了,低着头道:“哥哥,你难道没有看到?用饭的时候他一直对我笑哪。”
“一直对你笑?”林茂真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容大少爷哪里是对妹妹在笑?他分明是在看着相宜,或者是相宜旁边的杨五小姐在笑呢,跟妹妹有什么干系?
“是啊!你难道没看见?”林茂蓉沾沾自喜:“我知道,你只顾看着宜妹妹,肯定是看不到容大少爷的眼神了。”
林茂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与林茂蓉来说,他沉默了一下,小声道:“我觉得容大少爷并不是对你在笑,你最好弄清楚些。”
“哼,哥哥,你自己不高兴就不要让别人扫兴,好不好?”林茂蓉气嘟嘟的嘟起了嘴:“我都不想与你说话了!”
林茂真沉默了下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若他说明容大少爷是在对相宜笑,那么自己的妹妹肯定会记恨上相宜罢?他不能让相宜被人记恨上,不能让她受到伤害。林茂真想了想,还是将这事情压了下来,一句话也不想说。
林茂蓉见哥哥不说话了,心中得意,哼着小曲走进了林府,飞快的跑到了林夫人面前:“母亲,我回来了。”
见着女儿言笑晏晏,林夫人心中也是高兴:“蓉儿,怎么了?这般开心?”
林茂蓉扑到了林夫人跟前,用手拢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我今日就是开心,就是开心!”毕竟还是有些害羞,林茂蓉决定将嘉懋对她笑的事情压下来,等着以后与嘉懋见面多了,说话相熟了再与母亲提。
“今日怎么在杨府用了午饭才回来?”林夫人见着林茂蓉脸颊艳艳如桃花般,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心中有几分疑惑,难道遇着了什么好事儿不成功?
第一百九十一章林茂真被逼无奈
“母亲,我与你说,杨三小姐是真心喜欢二哥的。”林茂蓉笑吟吟的对着林夫人道:“你只管让媒人去下聘就是,杨家肯定不会拒绝。”
林夫人伸手点了点林茂蓉的鼻尖:“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茂蓉笑嘻嘻的扮了个鬼脸:“我有眼睛哇,看得到呀!”她洋洋得意道:“今日哥哥也去了杨府,杨三小姐一见着他,脸上即刻就红了!”
“你二哥去了杨府?”林夫人颇有些惊奇:“平常我让他过去他都不愿意过去呢!”
“或许是现在他知道母亲给他选的不错,已经想通了。”林茂蓉很想帮宝琴一把,自己不但会有个好嫂子,也能搭上杨府这根线,以后要是多去杨府几回,得了与嘉懋说话的机会,指不定以后自己还真能心想事成呢。
“想通了才好。”林夫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按理说我也早该打发媒婆去杨府提亲,可又顾及着你二哥的心思,总想要他自己同意才好去开口,否则这门亲事不免有些遗憾,既然你二哥现儿已经想通了,那我便马上打发媒人过去,早些将你二哥的亲事定下来。”
林茂蓉攀着林夫人的肩膀笑了个不歇:“母亲,你才得了长孙,明年只怕又要抱第二个孙子哪。”
林夫人笑着瞟了林茂蓉一眼:“我过几年还能抱上外孙呢。”
林茂蓉没留意到母亲竟然忽然将这话头引到自己身上,脸色一红,捉住林夫人的肩膀摇了摇:“母亲,蓉儿还想多陪母亲几年呢,母亲怎么就这般狠心,要将蓉儿打发出去了?”
林夫人笑眯眯的拍了拍林茂蓉的手道:“傻蓉儿,再舍不得也是要出阁的,难道母亲还留了你在府里做老姑娘不成?今年秋日你便及笄,等着十六岁上头,无论如何也该议亲了。”她慈眉善目的看了看林茂蓉,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我蓉儿这般容貌,又是好性子,肯定求亲的人会不少。”
今年林侍郎才调任京城,林茂蓉还只跟着她参加了一次桃花宴,等着以后多在京城的贵女圈里露几回面,总少不得有哪府的夫人看上她的——自家老爷现儿不过四十多岁,已经是正三品的官职,以后还有的是往上爬的机会,旁人如何会看不上自家?
林夫人对这一点还是很有把握的,她相信林茂蓉肯定能嫁个好人家,不管能不能与杨府容府联姻,但至少她知道,林茂蓉会要比自己嫁得要好。
夜色渐渐的笼罩着大地,四周一片宁静,林府小院子里白日里盛放的栀子花,此时已经合拢了花瓣,就如美人生气时嘟起的唇瓣,在绿叶中不时摇曳。如水的月华映在栀子花上头,层层叠叠的影子投在肥硕的叶片上,就如那少年的心事一般,忽明忽暗。
林茂真坐在石凳上,仰头看了看月亮,洁白光亮的玉盘正悬挂在天空,仿佛没有体会到他的忧郁,依旧是那般皎皎,朝大地挥洒着自己的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