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个小插曲没影响何翩然表演的心情，果然陈教练说得没错，上场时观众的欢呼要强过比赛许多，她有几个月没听到这种声音，没有怯场，只有怀念。
两套节目下来，整场演出谢幕时，何翩然被灯光晃得心潮澎湃，除了场上，到处都是黑暗，让人有一种站在世界中心的疯狂错觉。
五站演出下来，几乎每次演出前的新闻发布会，何翩然都会被记者追问新节目的选曲，她最多只是笑笑，说想留个惊喜，其余的一概不谈。半个月辗转大半个中国，台北站回到北京后，陈教练看大家脸上都是疲态于是大手一挥，赐了两天假期。
回来后，何翩然又试着润色自己表演滑的成套动作，埃文和她滑同一套原声乐，虽然两个人的选段不一样，埃文是《loveisblindness》，她是《bedroomhymns》，但却不约而同都是张力非常大节奏感强的部分，两个人有点不约而同的感觉，甚至连表演风格都有些类似，尽管自己的梗强调女性的魅力，但毫无疑问比之前的所有节目都更倾向力度的收放，埃文本来就是力量与艺术平衡的优秀选手，他的演绎给了何翩然很多启发。
这次未免重蹈覆辙，大家的比赛服都提前两个月送来，国家队花重金从国外定制，许伊拎着她那条为了表演短舞蹈华尔兹准备的长舞裙哭笑不得，裙摆幅度大，长度能达到小腿中间，上身完全是晚礼服的范式，高贵典雅得让她头皮发麻。
好在自由舞的编排是许伊擅长的快步风格，轻快活泼的弗拉明戈选自《佐罗的面具》，她又可以施展自己野性的美。
苏薇的裙子相当漂亮，她第一年升组很受重视，维克多·昆西短节目选了德彪西的《月光》，灵动清新，很符合苏薇的气质，自由滑则是异域风情的《宝莱坞生死恋》，世界四大歌舞电影之一。印度风格的比赛服茜红色亮眼，许伊迫不及待让苏薇换上，尽管苏薇不好意思，但还是在许伊的威逼利诱下就范，她皮肤白皙很衬这样鲜明的颜色，惹得许伊流氓一样故意调戏，宿舍里一时全是尖叫声。
而何翩然的比赛服与上个赛季风格天差地别。
上赛季两套衣服都是绿色系，清新淡雅，但这赛季的节目可与之前完全不同，短节目《苏丽珂》的服装是蔷薇粉，不是那么淡也不算浓重，清新之余更有少女的味道。
“《苏丽珂》不就是格鲁吉亚村姑吗？这衣服颜色倒是很合适啊！”许伊拎起来前后翻看。
“你才是村姑！”何翩然反唇相讥，“是格鲁吉亚少女！”
“格鲁吉亚少女，英国女王，美国少妇，你这一赛季还真是复杂啊……”舒涵抱臂感慨后拿起何翩然的另一件比赛服，“啧啧啧，这金色，你要是喝多了穿这个旋转观众不带墨镜都扛不住。”
“别提喝多了的事儿好吗！”何翩然最怕想起这件事。
每个比赛服都被互相毒舌品评一番，屋里被包装扔得乱七八糟，大家正在收拾，苏薇想起什么突然开口：“已经八月了，涵姐，你们是不是九月一号就要去俄罗斯参加第一场分站赛了？”
屋里霎时安静。
“都已经八月了？”许伊缩了缩脖子。
“是……是啊……”苏薇被舒涵盯得有点心虚。
“居然已经八月了！”突然反应过来的许伊抱头哀嚎，“美好的休赛期就这么过去了！”
“休赛期美好吗？我觉得还是赛季的时候更开心。”何翩然一边摸倒在床上的许伊的头发一边安慰。
“你个变态不算！”许伊怒斥。
事实是不管愿意与不愿意，赛季都如约来临，在盛夏的尾声，来得轰轰烈烈。
苏薇是队员里比较凄惨的，她刚刚升组为了增加国际滑联的积分不得不奔波在各个b级赛里，八月便由余教练带着满世界乱跑。这次大奖赛分站赛由俄罗斯站揭幕，舒涵萧旭松还有袁铮三个人被分到这一站，强手如林，大家都希望赛季开个好头，但往往这个时候第一次比赛也容易不在状态。
为了给中国队三勇士践行，除了奔波在外的苏薇，所有人都到机场送行。
“我们又不是去送死，怎么搞得这么悲壮啊！”袁铮在机场看所有人都穿着赞助商新做的全套队服，哭笑不得。
“风萧萧兮易水寒，老大你保重！”姚沛文握紧袁铮的手，用力摇了摇。
“死开！”袁铮一把甩开，“老子是要去拿冠军的！你应该让剩下的九个人保重！”
“好啦好啦，”带队的陈教练在一边催促，“多大点事儿，像第一次参赛似的，快回去训练！”
“教练你要保重身体，胃药带了吗？按时吃药。”这段时间陈教练身体愈发不好，何翩然很担心。
“好好好，”陈教练笑得无比开心，连连点头，“你也注意，别训练得太猛太辛苦，多看着点许伊，让她继续练着上半身姿态。”
“好偏心啊教练！”许伊耳朵尖，听到后拼命抗议。
何翩然笑着点头。
送走第一批参加大奖赛的人，队里冷清不少，训练依旧照常。
这段时间，各个人的比赛曲目都已经爆了出来，夏天的短节目是《方丹戈舞曲》，长节目是《死神来了》原声乐，瓦伦蒂娜的短节目是《帕格尼尼狂想曲》，长节目是《南方的玫瑰》……最后爆出的节目都更让人充满期待，陈教练也让何翩然适时透露给记者，当做赛前的最后预热，何翩然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说，许伊突然想了个主意，她注册了一个账号登录全国最有名的花滑论坛发了个帖子：《爆料！何翩然本赛季选曲新鲜出炉！》。然后她将三个选曲都列了出来，别的却什么也没说，叫上何翩然坐在电脑前等着看好戏。
“反正一会儿俄罗斯站的直播才开始，这个说不定更精彩！”许伊一脸坏笑，整个人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奸诈。
帖子的点击呈现几何爆炸般增长，前几楼的回复出奇一致。
“lzsb”
“lz为什么放弃治疗？”
“lz你是谁啊？我爸爸的朋友的姑姑的女儿的闺蜜在北体运动员食堂工作她都不知道！”
“lz有病ls病也不轻。”
“虽然lz可能有妄想症，但这个选曲听起来蛮靠谱的……”
……
罪魁祸首许伊早就笑得直拍桌子。
终于，不知多少楼后，有个人回复：“弱弱地说，我是北体的学生去冰场踩过点，当时何翩然在训练，好像放的音乐是俄罗斯曲风的……”
于是下面又开始一轮轰炸。
“神马！难道lz是□帝！”
“真假！求更多爆料！”
“如果是真的那lz是谁！”
“难道是何翩然自己真身吗！”
“翩然我爱你！”
……
何翩然看回复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把这个消息翻译成英语转到国外网站上，还有人在这楼下讨论起李之森的近况，好不热闹。
“行了行了，比赛快开始了，”何翩然提醒许伊，“打开国际滑联的直播地址。”
国际滑联会在没有购买版权的地方播放直播信号，第一天是男单短节目和双人短节目，许伊这才从帖子的愉悦中缓过劲儿打开网页。
……
美国。
密歇根大学。
宿舍。
“埃文！”
话音没落，门被瓦伦蒂娜一脚踹开。
“你的蛇又离家出走了！？”上次瓦伦蒂娜这么急的原因给雷蒙德留下了惨烈阴影，他跳到椅子上，戒备地看着瓦伦蒂娜。
倒是埃文靠在床上翻着书，一脸平静，“发生什么事了？”
“何翩然的选曲公布了！有人发在我的推特下面了！”瓦伦蒂娜用最快的语速把曲目说了一遍，“她的表演滑和你撞曲子了呢！”
“是吗？”埃文拖长音调，仿佛很惊讶，眼角的弧度却不经意泄露了他此刻心情，“真是巧呢！”
☆、第40章
大奖赛俄罗斯站女单没有任何悬念,夏天拿到金牌,获得大奖赛总决赛的入场券。
但接下来的美国站则被誉为竞争最激烈的分站赛之一。
美国两位选手莉迪亚·罗德尼和瓦伦蒂娜双双主场作战,伊维特和去年在世青赛上崭露头角的德国小将汉娜·科赫从欧洲前来争夺总决赛名额,这样一来竞争比夏天独霸的俄罗斯站要激烈得多，大家也都看好瓦伦蒂娜向伊维特发起挑战。
美国站一向少有中国选手参加,这次队内一个人都没有,比赛刚好赶上训练时间，何翩然没有看到，她和许伊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比赛成绩,结果差点被满屏的200+闪瞎眼睛。
“这是一番血战啊，”许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眯起眼,“我看伊维特赢得可不顺利，瓦伦蒂娜那个纯爷们儿的3a一定都成了！”
最终名次，伊维特只领先了瓦伦蒂娜不到三分，美国老将也是瓦伦蒂娜的前辈莉迪亚被汉娜挤了下去，屈居第四。
冠亚季军都是200加的分数。
“下场比赛就是中国站了。”许伊意味深长拍拍何翩然的肩，“这可是场硬仗。”
何翩然专注分数没吭声，许伊以为自己真让她紧张了，赶忙宽慰，可她只是笑笑，说没有那么想，这一说却更让许伊心虚。
中国站前这一周，大家都有点紧张情绪，连何翩然也经常走神，非得拍一下才能回过神来。
“这还不是奥运赛季，等到奥运赛季的时候你们还不得都懵了？”陈正歌虽然能够理解，但话里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一个个都不缺大赛经验，小场面就吓住了？”
训练结束后，何翩然被单独留下，她知道自己躲不过一顿骂，干脆低着头先摆好态度。
“路兹三周先别用，还用上赛季的跳跃难度。”陈教练说道。
“我明白。”在能保证大奖赛总决赛名额的前提下，难度不要随便提升，即便要用也是要在更关键的比赛上，这点何翩然也明白。
“还有，”陈教练轻咳一声，“别瞎紧张！”
何翩然嗯一声算是回答，始终有点心底发虚。
这次中国站就在北京举办，提前三天，选手们陆续抵达酒店，按照主办方安排的时间进行适应场地和赛前练习。
因为主场作战，平时的训练照旧，何翩然每天和队友都在冰场上进行常规性训练，大家说笑也比以前少了，似乎家门口的阻击战比世锦赛还更棘手。
中午休息，何翩然收拾东西准备下午去适应场地，苏薇第一次参加大奖赛，何翩然帮她核对装备，结果她因为紧张丢三落四，参赛证件也忘在宿舍。
“分站赛气氛很好的，”两人一面从宿舍往集合登车的地方走，何翩然一面安慰她，“更何况这是中国站，都是给你加油的人。”
“好像成年组首秀对裁判的印象分很重要，师姐，你的成年组首秀是日本站夺冠那次吧？”苏薇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憧憬。
何翩然点点头，仿佛就像昨天的事情，音乐最后一刻她站在场中央，那么多欢呼都只为她一个人，胜利的滋味甜美诱人，她忽然觉得此时此刻有什么在她血液里一点点苏醒，将怀疑和紧张慢慢驱逐。
“师姐？”苏薇看何翩然眼神凝滞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何翩然回过神，呼气笑着回答：“是啊，是日本……”
吵闹声打断她的话。
“救命！来人啊！”
哀嚎从前方不远传过来，三三两两的人正围拢着，何翩然和苏薇的目光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九月末的北京还有点秋老虎的余热，阳光辣眼，树叶没精打采地晒着太阳，大多数人打着遮阳伞行色匆匆穿过校园，却都被眼前这一幕吸引。
一个看起来怎么也有一米九几的壮汉被个身材纤细的女孩拖住衣领按在地上，最显眼的是，这姑娘那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灿灿，晃得人快睁不开眼睛。
而且看着有点眼熟。
“你刚刚不是很厉害的吗？再碰我一下试试啊？”
姑娘刚一出声，何翩然脑子嗡得响个不停，赶紧跑过去凑到她旁边，“瓦莱？怎么是你？”
“太好了！”瓦伦蒂娜看到何翩然笑容立刻溢满脸颊，“快帮帮我，中文的f*u*c*k怎么说，我要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