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到来的李岘

  现在局势很艰难,对手很强大,咱俩最好是集中一切力量,做好血战的准备;不过前途也很光明,咱俩要是赢了圣佛,你就有佛域力量作为臂助了......这就是飞鸿大士,跟李晔说刚才番话的核心意思。
  李晔虽然腹诽飞鸿大士的顽皮,对方的建议他还是决定接受。
  此外,他也不认为,敢于强势“造反”的飞鸿大士,会真没有自己的安排与依仗。她是修士,不是壮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晃晃找死这种事,肯定不会做。
  既然大战即将到来,李晔当下最重要的事,自然是调兵遣将。
  这很容易,释门来的是修士大军,李晔需要调遣的,必然也是修士大军。刚刚出战河西十二州的这些人,现在都已经休养的差不多,除了留下一部分维持秩序的力量,正好都北调凉州一线,速度很快。
  至于原计划去高原,清楚月神教残余势力,在高原建立全真观的人手,现在也可以暂缓这个计划,先过来对付了释门的修士大军再说。
  同样的,上官倾城麾下的军队,还是起辅助作用,主要负责战后土地占领。
  兰州之役后,朝廷的军队已经在赶赴河西,他们将会接收河西十二州的防务。在主要负责地方治安的当下,军队数量并不需要太多,而且将士们也不用拼杀,所以哪怕眼下是寒冬,问题也不大。
  时隔百年后,安王和岐王代表朝廷收复了河西,现在正是大唐将士士气高昂的时候。这不同于张议潮那会儿,彼时对河西各州的统辖是名义上的,朝廷没有派遣驻军,现在就不一样了。
  按照眼下大唐军民的斗志,莫说让军队移镇河西,就算是让他们来攻打凉州,他们也会举着横刀急吼吼的向前冲。
  等修士大军到位的过程中,李俨来圣旨了。
  他直接让青衣衙门修士送来的,李晔这位挺靠谱的义气兄弟、大唐这位不靠谱的玩乐天子,给李晔加了一大通职衔,譬如说太子太师什么的,食邑一下子就给李晔增加了万户。
  当然,对李俨来说,这些封赏都是例行公事,他还给了李晔一封私信。
  在私信中,李俨得意洋洋跟李晔提及,他最近在钻研乐音有成的同时,也亲手调减了不少才艺双绝的才女,等到李晔回京,就分给李晔一些,让李晔好好享受一番,慰劳他连年征战的辛劳。
  对才女的数量,李俨很大方,用了一半这个词,以表大唐都是咱兄弟的,好东西必须得一人一半,李晔想不要都不行。
  在私信的末尾,李俨不例外的又调侃了李晔,贱兮兮的问他跟岐王相处如何,是否日久生情了。生怕李晔不能领会精髓似的,成语中的某个字,李俨故意写得格外大。
  看着那个大了一倍的字,李晔隔着信纸,仿佛都看到了李俨猥琐的眼神。
  当然,作为兄弟,李俨没忘记提醒李晔,要注意沙场上的危险,重中之重,是提醒李晔看信的时候要隐蔽一些,千万莫让岐王发现了,要不然等岐王回到长安,怕是要给他脸色看。
  信还没来得及合上,就被不知何时悄悄来到李晔身后,伸长了白皙的脖子,把脑袋凑在李晔肩膀上看的岐王,给一把抢了过去。于是李晔知道,李俨那些嘱咐他小心的话,算是白说了。
  今天李茂贞不应该叫岐王,因为她扮上了圣姬的装束。
  也不知这厮是怎么想的,岐王突然消失,圣姬凭空冒出来,就不怕旁人奇怪?别的人没胆子没心思多注意岐王,可大少司命那两双闪亮的眸子,可是从来不肯离她太远的。
  现在她俩的脑袋就已经挨在一起,拿手遮着嘴巴窃窃私语,贼眉鼠眼的,还不时频频点头,也不知道看出什么了。
  李晔最佩服的,还是李茂贞在岐王、圣姬这两个角色中,来去自如的转换。扮上岐王,她就是一本正经的藩王,顾盼生威——当然,在旁人看来是这样。至于李晔嘛,只会觉得她稍微英姿飒爽一些,俏皮可爱一些。
  脸颊红嘟嘟的藩王,难道不可爱?自从李晔发现了这个新大陆,就会有事没事去调戏岐王一番,要么讲些荤段子让她羞涩,要么就说些没由头的话惹她生气。
  在这两种情况下,岐王那张水亮欲滴、圆润娇嫩的脸,就会染上一抹飞霞,配合他正儿八经的藩王装束,想要憋住羞恼或是怒意,辛苦维持藩王气度的模样,当真是可爱无敌,李晔百看不厌。
  当然,每回这个时候,李晔也是有些担心的。倒不是担心把岐王折腾出个好歹,而是担心她手中的折扇。岐王忍受羞恼、愤怒的时候,总会把折扇攥得紧紧的,不时发出咯吱的响声。
  一般人附庸风雅,才会给自己弄柄折扇,大冬天也摇个不停,岐王手持折扇则是为了掩饰身份,衬托自己的藩王风仪,李晔知道这个,但大少司命没少私下对此翻白眼。
  眼下观之,李晔的恶趣味终于让岐王无法忍受了,所以干脆换了圣姬的身份,这样一来,无论她是怒是笑是羞是恼,都可以大大方方的展现出来,而不用担心被人看出奇怪的地方。
  就譬如说现在,圣姬举着手中的信件,满脸通红的质问李晔:“说,陛下还给了你多少美女?这多年了,你的王府是不是已经人满为患?好啊,我就觉得奇怪,大少司命那两个小丫头片子,为什么老是对你形影不离,感情她俩不是护卫,而是你的暖床丫鬟?!”
  其实圣姬最开始不是想问这个,她接了圣旨后过来,想问的是“为什么陛下给你增加食邑一万户,到我这就只有五千户了?”不过在偷看到信件的内容后,就把这事给忘了。
  圣姬这个问题,李晔当然是不屑回答的。男人嘛,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无论怎么解释,无论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只要女人愿意,她可以怀疑你袜子里都藏了别的女人。
  最佳处理方式,就是表示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这样的话,会死得比较有尊严一些。
  当然,不想死的话,可以第一时间把女人抱上床,用强有力的实际行动证明给她看。什么?没用?请注意强有力三个字。说没用的一定是没做到这三个字,或者没实力做到。要不然,瘫软在床的女人,是没力气跟你多费唇舌的。
  只是眼下是大白天,李晔不能做这个选择。
  大司命对岐王的指控很愤慨,她很想澄清自己的清白。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结果不言而喻,圣姬哟呵了一声,看李晔的眼神更加充满杀机,说你调教得挺好啊,这都能主动给你打掩护了?是不是嫌我不如她这么乖巧?
  堂堂安王殿下,哪里受得了这等鸟气,于是背着手,摆出潇洒大气的姿势,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
  兰州距离凉州最近,第一批赶到琵琶山的修士,就是从金城县出发的。张长安、楚铮就在队伍中,身为热血少年人,他们很愿意做先锋、打头阵。
  在山脚前看到这两个志在报国的少年,李晔在圣姬那受的鸟气,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很开心的招呼两人进凉棚,一起坐着喝碗热茶。
  其实到了这时候,李晔已经反应过来,方才圣姬对他吹鼻子瞪眼,并不是恼火她有多少美姬,作为王的女人,这点胸怀她还是有的。所以,她纯粹就是这几天被李晔捉弄得很了,今天逮到机会,就可劲儿报复。
  小心眼的女人,还岐王呢。
  李晔决定不去想李茂贞,正经跟张长安和楚铮闲话家常。马上就要跟释门僧人血战,谁也不知道彼此间以后还没有说话的机会。对眼前这两个少年,李晔打心眼里欣赏,委实不希望他俩就这么没了。
  李晔问张长安:“你已经是家主了,现在到战场上来,族中事务怎么办?”
  张长安放下喝干净了的茶碗,扰扰头腼腆道:“暂时有祖父管着呢,不会出什么问题。殿下也知道,兰州之役后,祖父就变得容光焕发,看着年轻了许多,时常还跟我念叨,说身体有力了,下雨阴天的时候腰也不疼了,晚上也很少起夜,能一觉睡到天亮,好像年轻了十多岁!”
  李晔点点头,张钟黎这个变化,他之前就看见了,一起吃烤全羊的时候,老人笑声就很洪亮,虽然身体的损伤难以复原,但感觉的确是精神大好。
  “你祖父,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原谅了你父亲没有?”李晔又问道。
  张长安神色变得复杂,“没有。”
  不过他的情绪并没有低沉,反而笑容温暖道:“离开前的那天晚上,夜深的时候,我看到祖父去宗祠了,虽然烛火昏黄暗淡,但我还是看见祖父亲手擦拭了父亲的灵位。我想,祖父大概也就是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还是理解父亲的。”
  李晔拍拍张长安的肩膀,没有多说宽慰的话。
  他转头看向楚铮,微笑道:“你呢?你师父不是一直不想你离开他身边?”
  比起张长安,楚铮虽然出身寻常,但面对李晔,就没有那么局促,大概是觉得白鹿洞跟安王比较熟,撇撇嘴道:“他老了,我也长大了,翅膀硬了,他管不了我了。再说,我这是为国征战,他没理由阻拦。”
  说完,楚铮嘿嘿笑道:“这些话,是我临走的时候,师父跟我说的。虽然听着不像好话,但道理好像就是这么个道理。”
  李晔竖竖大拇指,表示你们师徒俩都不是一般人。
  跟张长安和楚铮并没有说太久的话,有人远道而来,专门见李晔。
  看到站在凉棚外的青袍男子,李晔连忙起身迎出去,规规矩矩见完礼,才在请对方请凉棚的时候,纳罕的问道:“您怎么到这来了?”
  能让安王表现出这番模样的,普天之下也唯有一人。
  老安王,李岘。
  跟在河东分别的时候相比,李岘容貌上没多大变化,只是看起来苍老了不少,一身刚从沙漠戈壁中走出来的风尘仆仆气,也不知,在边地这些时日经历了多少艰苦。
  不过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比在河东的时候要坚毅刚烈得多,不再闷气沉沉,多了许多鲜活气。
  在中原,他是已经为国捐躯的老安王,为了李晔,不能明目张胆出现在人前,空一身本领一腔报国壮志,却没有能真正放开手脚的地方。
  但在沙州,在阳关,在沙漠戈壁前,他却能挥洒自如的做一个战士,跟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一起,与异族大军厮杀不休,为大唐守卫国门。
  李岘在简陋的板凳上坐下,接过李晔递来的茶碗,一口气喝完滋味跟树叶水没太大区别的温热的茶,随意抹了一把嘴,这才道:“我来,自然是有事要你帮忙。”
  一句话,把李晔说的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下。
  原本,他就不该问李岘为何来的。分别多时,父亲专程来看望自己的儿子,也是入情入理的事。
  然而李晔对李岘的观感其实很复杂,主要是,很难将自己代入到儿子的角色中去。作为一个穿越者,而且之前就是大修士,这大概是最别扭的感受了。
  这与代入跟郡主青梅竹马的角色是不一样的,毕竟那是平等的关系。
  被李岘说来找自己帮忙,李晔油然而生一种不孝子的自觉。且不说父亲找儿子办事,没有说帮忙的道理,仅是如今李岘正在做的事,本身就是为大唐也是为李晔,在这种情况下李岘说这样的话,足够让李晔无地自容。
  抛开这些杂念,李晔对李岘道:“沙州面临的局势并不好,现如今就更是危急,您需要什么都行。”
  李岘笑着道:“我要的倒也不多,一批修士足矣。”
  说着,他看了看站在凉棚外的张长安跟楚铮,“旁的我只说要求,你给我配人就行。不过这两个少年,你得给我。”
  张长安跟楚铮,站在凉棚外,一副一本正经聊天的模样,实际眼角余光不时往凉棚里瞥。他俩委实不明白,是什么人,有资格让安王执礼甚恭的相待。就算是岐王在旁边,安王也没这般规矩过。
  听说安王跟皇帝都是打小厮混的玩伴,两人在一起也跟普通兄弟没两样,这人何德何能,让安王这般礼敬?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让安王如此?
  两人正好奇疑惑的时候,听到李岘一番话,不由得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咱们可是要纵横沙场,大展拳脚,为国建功,青史留名的大好儿郎,怎么能跟着这不明不白的家伙就走了?不,凉州还需要我们去攻打,吐蕃还需要被我们征服,那里的同胞还等着迎接我们......
  在两个少年惊吓、哀求的目光中,却见李晔点头道:“这两个毛头小子,虽然年轻了些,不过本事、心智都是上佳之选,稍加磨砺,未尝不能委以重任,您的眼光果然毒辣。除了这两个小子外,您还需要多少人手?”
  李岘没有直接给出数字,而是肃然对李晔道:“近来,边地出现了大量番僧,实力不俗,意图不明,你心中是否有数,对此又是何看法?”
  李晔顿时了然,原来李岘是发现了这个,才专程过来找他。
  若没有这等变故,以李岘的性情,仅是坐守阳关,是断然不会主动来麻烦李晔的。
  李晔心头触动之余,跟李岘交流了相应的情报。
  张长安和楚铮见自己的命运,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决定,自己完全没有表达想法的机会,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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