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

  “所以当天晚上你只是在和被害人简单聊了几句？”
  坐在对面的人审问着蓝冠。
  蓝冠点头，“不信的话，你们可以依照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来调查。我从被害人家里出来的时候，我刚好在他们小区看了直播。”
  “谁的直播？”
  “李铭绅。”蓝冠回答。“我还跟他连麦了，告诉他我在哪里，给他刷了礼物。当晚应该还有回放，如果我作案了，应该不会胆子这么大吧？”
  梁辉泽靠在外面的栏杆上抽烟，他含着一口烟气，在肺里憋着，慢慢让它循环出来。
  “梁师兄，等我呢？”
  蓝冠出来问。
  梁辉泽夹着烟，眼神看不出感情。
  “对啊，我被放不出来了。师兄为我开心吗？”
  “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去见了李行洲？”梁辉泽知道，一定是李行洲给他出的主意。
  蓝冠也点上了一根烟。
  “那那天梁师兄在哪里？”
  梁辉泽没再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场奇怪并十分压抑。
  此时突然变了天，乌云带着风雨即将满楼的阴霾袭来。
  没再多跟蓝冠说话，梁辉泽叼着烟，冷脸从他身边走过。
  “他没再说别的吗？”
  李行洲在玻璃后面问。
  蓝冠回道：“真的没有再说别的了。师兄，这件事就是他做的吧？”
  李行洲推了一下眼镜。
  “你说呢？”
  蓝冠叹了口气，“他有点太滴水不漏了。我看不出来他的任何情绪。你让我猜......我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怎么是猜呢？”李行洲笑笑。“我以前常常对海哒说，你不要凭着你的主观臆断去猜测任何事，因为你的猜测可能和真相会有偏差。这微乎及微的偏差可能就会改变整件事情的进程。你要用脑子和心去想。世界上可能有滴水不漏的人，但绝对没有滴水不漏的事。”
  “我知道了。”蓝冠说。“师兄，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多聪明的类型。根本想不透他啊。”
  “对了......”李行洲问出了心里最想问的事。“海哒......”
  “他......”蓝冠看了看身后的看守狱警。他冲李行洲挑了挑眉。
  李行洲立刻心领神会。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像这次的事情今后可能还会有。”李行洲说。“回去的路上注意。”
  “师兄，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为什么你能见招拆招，还会被他这种人害住？”蓝冠实在想不通，李行洲的能力根本不差，竟然能被暗算。
  李行洲听完，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我是被害了之后，才学会的见招拆招。小蓝，你一定要保护好那个孩子。”
  “嗯，我知道。”
  蓝冠离开看守所时，看到了一辆银灰色轿车停在路边。
  他上去就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你干什么！下去——————”
  梁辉泽吓了一跳。
  蓝冠坐在车上点上了一根烟，“我说梁师兄，反正李师兄是不愿意见你的，你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送我回警局。”
  “滚下去。”梁辉泽满脸阴鸷，跟他平常的感觉截然不同。
  “我的车今天限号，送我一程。”蓝冠不依不饶。
  “我说滚下去。”梁辉泽刚转头看着他，他指着他夹在后视镜下的照片“哟”了一声。“那时候你和我师兄都这么年轻啊？你们都这么帅吗？怎么比现在的明星还帅？真不错。”
  梁辉泽已经起了想杀了他的心了。“你是不是不打算下去了？”他握了握拳头，「咔嚓咔嚓」地骨头作响。
  “啊......你怎么生气了？”
  蓝冠摊手，“真没意思。”他开车门准备下车。
  “把你留在车上的东西拿走——————”梁辉泽声音很低。“窃听器？还是监视器？最好都拿走。”
  空气凝固。
  蓝冠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唾液。“我，我怎么会呢.....这又不是什么零零七。梁师兄，你也把我想得太聪明了，再说了你有什么可让我监视的，对不对......”
  他手心里攥着窃听器，急急忙忙地开车门下了车。
  梁辉泽的眼神，他真的有吓了一跳，背后冷汗津津。
  看着梁辉泽的车走远，他的手机忽然一下震动了一下。
  一个只有一个句号的短信。
  蓝冠点开微信，是他昨晚发消息的号码，虽然没有通过他的微信，但这个号码给自己发来了消息。
  楚虞摇开窗户看着窗外，“海哒，好像要下雨了。”
  “是吗。如果下得大就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海哒开着车说。
  楚虞拿起他丢在一旁的两张档案信息。“我说，你当时在福利院怎么不问问这俩人的事儿？万一能问出来什么呢......”
  “那种情况他已经疯了，能问出来什么。”海哒刚说完，便开始下雨。
  “靠。”海哒无奈把车靠边停在路边。
  他们现在又开进了一座城市，这座城市的人很少。楚虞看着外面的雨感叹：“啊，还有点大。”
  “我吗？海哒随口问。
  “你丫不开黄腔会死吗？”楚虞翻了大白眼。
  海哒查着手机上的信息，“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肾虚。”楚虞没好气地说。海哒并不服气，“说谎。”
  楚虞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脑门，“甭不信————”
  “你绝对说谎，不是我盲目自信。”海哒依旧不服。
  两人谁也不满谁说的话，许久没有交流。
  “烟没了，我下去买包烟。”楚虞先开口。海哒伸手拉住她，“这么大的雨，你下去该被淋湿了，就不能等等吗？”
  “嘿，我说咱俩现在这么不对盘，还怎么走？”楚虞打掉他的手。
  海哒忍不住一笑，“是你在找事啊。行了，不跟你斗嘴了。你想抽什么牌子的烟？我去给你买。”他伸手戳戳楚虞的额头，顺便把她的碎发给拢好。
  楚虞有些刻意地把头转了过去。“随便。”
  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楚虞按住了他。“等会儿————还雨停了再说吧。”
  “哈哈哈，你真的......”海哒越来越发现她可爱。
  “海哒。我有个事儿，我想问问你......假如，假如有天儿我的病控制住了，这些个人格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楚虞，就是原本的楚虞，你发现她跟你想象中的样子不一样，你还会这么喜欢她吗？”
  “能多不一样？”海哒伸手，和她十指相扣。
  “我知道你们的担心，但是我再说多少遍都可以。我是在认识你们之前就喜欢楚虞了。这种感情我不是持续了一两个月，而是很多年。”海哒看着她放空的眼神。“所以，你不要担心。而现在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更不是一句不是想象的那样就能放开手的了。”
  楚虞看着他的眼睛里全是以前没有过的深情。
  是深情，男人看爱人一般的深情。
  “别，别这样看着我，怪怪的。”海哒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女人了。“雨好像停了，我去给你买烟。”
  他开车冒着不大不小的雨，去街边的便利店给楚虞买了两包万宝路薄荷，焦油只有一焦。
  楚虞看着他的身影，她伸手捂住胸口，忍下强烈的心跳声。
  “楚虞，给你————”
  她伸手去拿。
  “哎~~等等......”海哒坏笑了一下，把手缩了回去。
  “怎把茬儿啊？”楚虞瞪着他，装凶。
  海哒嘴角含着坏笑，“叫声老公~~~”
  “叫你大爷！！！！”楚虞摁着他的后脑猛地爆扣了一下他的头，“妈的，拿来——————”
  海哒被打得脑子疼，双手高举着烟递给了楚虞。
  楚虞冷脸拿过烟。
  “今后再敢找事儿......”
  “不敢不敢不敢————”海哒彻底求饶，怕了怕了。
  他打掉了身上的水珠，“不过，我问过珍欣，楚虞本身的人格是什么样子的。她说跟友友很像。”
  楚虞看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
  “就是一个比较聪明的人。很多情况下她都知道情况是怎么回事儿，也有能保护自己的法儿。但她也不容易信任别人，在她身上发生了太多的恶意了。她经历的也不是正常人能经历的。”
  海哒嚼着口香糖说：“她太小了。很多事情让她来经历的确很残忍。”他真的心疼。也很感谢这些人格分裂出来替她分担了很多痛苦。
  楚虞看向他，“其实我觉得你也挺牛逼的，经历了这么多的东西，还能跟个圣父一样地说教。”
  “哈哈哈哈，你说得真对，圣父。”海哒也跟着自嘲。“跟你说实话吧，我跟你在一起经历这么多事我一点也不后悔。”
  “你倒是想后悔啊，来得及吗————”楚虞看着窗外的雨势渐小。“走吧。上路吧。”
  海哒刚吹了一个泡泡，“别————等等————”他看着手机上传来的信息。
  “这是？？蓝冠吗？”海哒看着手机上的「lg」有些吃惊。
  “什么意思？”楚虞凑过去看短信。
  海哒发动了车子。“楚虞，我现在有种不详的预感，我觉得张队可能出事了。她现在还不联系我，倒是发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短信。可能有人把她害了，然后拿走了她的手机，查到了我的信息。”他说到最后尾音有些颤抖。他不能再害了张旖旎，那样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他把车子开得很快，楚虞有些没明白，但还是开口问：“那怎么办？”
  “快些到达目的地吧。”
  这时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海哒让楚虞拿起手机，在确定了地点是关闭的之后，让楚虞点开短信。
  “上面让你回电话。”她的眼神在征求海哒的意见。
  “不回。”海哒果断拒绝。“回电话的话就一定会被定位。不要回。不管是谁。”
  现在两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车子往城市外面开，雨势渐小。
  在开往城郊时，车子突然打滑了一下。
  两人吓了一跳。
  “我说哥们儿，你车开太快了吧？”
  看看外面的雨，海哒说：“我下车看看。”
  他戴上卫衣上的帽子，冒雨下车发现是轮胎爆了
  “我靠，有完没完.....”
  现在两人在城郊，根本没有地方换车胎。
  楚虞戴上帽子下车查看。“哟嚯，这怎么办啊？”她四处看了看，就算这里是城郊，也应该有村庄之类的。“我真的服气了，万一一会儿再跑来一群人把咱俩绑了我真操了————”
  “咱能不说这个吗————”海哒头大。“咱俩身上的伤可经不起再来一次了。”
  没跟他斗嘴，楚虞路边看在下面的稻田，稻田的那边是村庄的街道。
  “哎哎哎————海哒，你看看那边是不是一个修车的棚子？”楚虞眼睛一亮，指着那边的棚子问。
  海哒连忙走到路边。“对————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我跟你一块儿————”楚虞说。
  “你看车。”
  楚虞看着海哒从路边的坡上小心滑下去，穿过一片田野，的确是一个修车棚子，海哒买了两个备用轮胎，气喘吁吁地往坡上跑。
  他背了两个轮胎，往上跑一步都难受。
  “楚虞......”这个坡度比较陡。“拉我一把————”
  楚虞刚想伸手，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收回手。“叫一声老公。”
  “啥？？？！”海哒停住脚步，不自主地往下滑。“你休想————”
  冲着海哒笑笑，“行啊，不叫～～那我走了～～～”
  “你敢————”海哒崩溃。
  “嚯，成。”
  楚虞竟然真的扭头走了！？
  海哒往上冲了两步，实在没力气又滑了下来。
  “不是......楚虞你回来————”他大吼。
  楚虞走回来，“想通了？叫不叫？”
  海哒咬牙切齿，“我要是上不来你也别想走————”
  “我随意上一辆车就走喽～～～”楚虞摊手，表情悠哉且欠揍。
  深吸一口气，海哒瞪着她。“你靠近一些，我再叫。”楚虞坏笑着走到了路边。
  “老公。”海哒嗫嚅。
  “嗯？”楚虞伸手在耳边做了个扩音的手势。“听不见～～”
  “老公——————拉我上去————”海哒的脸涨红。
  楚虞大笑着拉他上来。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傻子～～～”
  海哒闷不吭声地换了轮胎。
  楚虞蹲在旁边笑。
  “我刚才就该把这一段路下来，以后就可以随时威胁你了哈哈哈哈————你丫真的，跟一个小媳妇一样，实在怪我欺负你了吗......”
  海哒换完轮胎，蹲在楚虞身边不说话。
  “哎我说————”
  “楚虞，今天的事你要敢说出去一个字......”海哒捏住她的两颊，“我就，我就————我死给你看————”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他就假装从来没发生过这件事......
  他们上了车，楚虞点上了一根烟。
  “喂，能少抽点烟吗？”海哒十分不悦。“你这是个小女孩的身体吧？抽这么多对身体真的不好......”
  “老公想想吧～～～”楚虞冲他吐了个烟圈。
  “你——————”海哒想掐他。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一个从座机打来的陌生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