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若尔便任他牵着,越过人群,悠闲地走在静谧的校园中。
  加仑学校占地面积非常大,环境优美,各式欧洲风格的教学楼,教学楼上爬满的手掌状藤蔓植物,道路两旁遮天蔽日的高大梧桐树,花园里爬满整棵树木漫天盛开的粉色野玫瑰,还有花费了大力气建造的引入江水进行人工过滤的天鹅湖,及细腻柔软的人工沙滩。
  颜佑之被救出来之后,因无人领养,住在方氏企业投资建造的一家福利院中,骑自行车三十分钟就能到。
  他领着若尔来到自己的自行车停放处。
  加仑学校虽是贵族学校,却是提倡骑自行车这样的绿色出行方式,加上学校本身面积很大,学校内不仅设有免费的自行车点,每年还会举办一次自行车环湖比赛,作为户外运动。
  他掏出自己的学生卡,在自行车锁上刷了一下,滴滴两声之后,锁便自动打开。他笑了一下,将自行车从锁中推出来,侧过身笑看着她,眸光晕染着夕阳的色泽,“上来,我送你回去。”
  ☆、第21章
  颜佑之直接拉住她的手,让她紧紧抱着他的腰,叮嘱她:“抱好了,别松开!”
  九月,正是盛夏的季节,即使是傍晚,漫天夕阳依旧带着火一样的灼热。
  颜佑之和若尔还是孩子的年龄,对于这温火的阳光倒没有太多的惧怕,小小的人儿坐在自行车后面,小心翼翼地抓着前面小男孩儿的衣服,抿着唇一副紧张的样子。
  只一会儿,她脸上的神情便放松下来,享受着迎面吹拂而来的热风,半眯着眼如同小猫一样露出喜悦的表情,唇角也不禁扬起,绽开浅浅的笑。
  颜佑之并没有马上送她回家,而是现在校园里遛了一圈。
  葱郁的梧桐树下光斑点点,洒落在树下的两个小人身上,又飞快地离去,微风掀起他的白色t恤,轻拂过她的面颊,惹的她咯咯地笑出声。
  颜佑之很久没有见到她笑了,许是不常笑的人偶尔笑一次,便让人觉得格外难得,竟让他的内心也不禁欢喜起来,张扬肆意的露出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神情,恣意飞扬。
  不知是不是因为校园的设计者格外喜欢野玫瑰的缘故,加仑校园里栽种了大片的野玫瑰,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腻的芬芳。
  叶慎之远远地就看到两人,那少年不知在和那小女孩说什么,正微微侧过脸来看她,她也漾着浅浅的笑仰着头认真地听着,柔软的发丝被风轻轻扬起,明黄色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这一幕美好的像副永不褪色的油画。
  原本是过来邀请若尔加入他的无线电团队,看到此景一时停住脚步,竟没有上前叫住二人,眼看着二人从他面前缓缓驶过。
  cqww dx的比赛时间在ssb:201x年10月30日0000至31日2359(世界协调时),世界一百多个国家的火腿都在紧锣密鼓地为比赛做准备,叶加仑却因为开学回到h市,只剩下他一个人。
  若只有单人赛单波段和全波段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多波段的多人赛。
  他需要一个助手。这也是叶加仑提出邀请若尔时,他明知她才七岁,却也动心的原因。
  这段时间他也将她调查了一番,知道她从小跟着z大物理系教授的外公一起长大,从小耳濡目染接触这一块,她能够小小年纪便在环境简陋的条件下自己动手制作无线电发射机进行求救,对无线电这一块的了解想必比叶加仑那个菜鸟来的多。
  想到每年cq竞赛到多波段时,都会被叶加仑拖后腿,饶是叶慎之少年老成,也不禁微微皱眉露出懊恼的神色。
  他捏了捏手中的报名表格及cq竞赛规则,看着自行车上的两个小孩的身影缓缓从梧桐道上消失。
  加仑学校是贵族学校,它的地理位置必然也是在富人区,周围不仅环境优美,环绕它而建的全部都是别墅和花园洋房。
  这 些都是叶氏企业名下的产业之一,叶氏钢铁集团同时也涉足于房地产,这里全部都是叶氏所开发,定位全部是高档别墅区,道路两旁除了灌木丛之外,还有一颗颗高 大笔直的银杏树,层层叠叠的别墅群错落有致地隐藏在银杏树的后面,只留有一些深灰色的盖顶,或是罗马式的塔尖。
  此时的银杏树绿叶茂密,只零星的有一些叶子呈黄绿色,这些树都有几十年的树龄了,格外高大。偶尔有几辆豪华轿车从旁驶过,大多数时候,路上只有他们两人的。
  若尔适应了坐在后面的位置,便尝试着松开抱着他腰的手,用手去拂风,感受温热的风从指间穿过的感觉,玩的不亦乐乎。
  颜佑之感受到身后的安静,开口问她:“若尔,在想什么?”
  若尔正看着自己的指尖怔忪地发呆,闻言疑惑地问:“为什么我们不论从哪个方向骑都会有风?它是风吗?还是我们撞上了空气?为什么是不是在穿越破开层层叠叠的空气前进?如何以最近最快的方式破开这些空气?”
  颜佑之停下车,一只脚踩着踏板,一只脚立在柏油路面上,回眸看她:“为什么会想这些?”
  若尔眨了眨眼,面露不解:“那想什么?”
  在想什么?颜佑之的目光有一瞬间黑沉沉的,像是整个人都陇上了一层阴影,不过瞬间,他便笑开,像是阳光破开了黑压压的云层,明净耀眼:“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归是和若尔想的不一样。”
  若尔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开始用手专心地捞着感受着在她指间穿梭的空气,秀气精致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像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这个时候颜佑之也不打扰她,轻轻地跨上车,缓缓在前面骑着。
  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路上遇到岔路口时,问了若尔两次该往哪里走,见若尔摇头,他无奈地笑了笑,不再问她,径直将她送到了家。
  若尔在学校打架的事,还是让方家人都知道了,不过也没有人说什么,只是陶颖母女用淡淡的眼刀子讽刺地看着她罢了,方若华则从来都是无视她,当这个人不存在,就连刘嫂都是冷冷的透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意味。
  周围人的目光在若尔眼里还比不上她指间的空气来的重要,她像个小傻子一样,在刘嫂鄙视的眼神中,一路上不断地重复着捞空气的动作,呆呆地往楼上走。
  楼上叮叮咚咚地传来好听的音乐声,断断续续。
  小张见她停下,便笑开对她说:“那是若华小姐在练琴呢,从若华小姐五岁学琴开始,四年来她每天都会练习两个小时,从来不曾停过呢!”神情也是掩不住的佩服。
  勤奋的人总是值得令人尊敬。
  透过窗户上轻柔的白色纱帘,一袭白色连衣裙的方若华娉婷地坐在一架白色三脚架钢琴前,认真专注地弹着。从若尔所在的方向,只能看到她美好的背影和纤秀如天鹅般优雅的颈脖。
  小张微笑着轻声说:“其实表小姐也很用功呐,每天放学回来都会做作业做到很晚。”
  她是想告诉若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陶颖也是个优秀的小姑娘,应该能玩到一起去。
  若尔听在耳里的意思就变成了,她每天做作业到很晚,所以能欺负你的时间就会很少呐!
  于是若尔满意地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拿出小提琴慢慢练习着。
  若尔小提琴学了三年了,同样风雨无阻不曾停止过练习。周父听说音乐可以打开自闭儿童的心扉,不论到底有没有效果,她总算是坚持下来了。
  实际上,除了对写字和阅读,她对其它事物的领悟力向来很强。
  只是,在天朝的教育系统中,武术也好,音乐也罢,这些都不过是锦上添花,阅读和写字才是根本。
  进入加仑小学正式开始上课之后,若尔才感受到学习的困难。
  她的日常表述没有问题,日常用句用词也都认识,可一旦学习到新的生词,她学习起来就格外吃力。
  尤其是从小学开始,就要正式学习生字、生词、组词、造句、偏旁、成语、诗歌。
  这些简直是若尔的噩梦,也是老师的噩梦,因为老师发现,不论教若尔多少遍,她都记不住。
  对于其他孩子,实在不会就让她一遍一遍的念,一遍一遍的写。一遍记不住就读十遍,十遍不行就二十遍。
  再笨的孩子,在刚开始接受教育期间,他们对知识的接受能力差别都不会太大,只要是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最多五遍,一定能记住。
  可若尔不行,你说一遍她就能将一首五言绝句记住,可她一不解其意,二不识其字,知识因为记忆力出众过耳不忘才记住的,可她偏偏不认识新学的生字。
  开始的时候,老师以为她是故意捣乱,不由的很是恼火,便罚她抄写生字。
  等 她把抄写的生字交上去给老师的时候,老师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色,作业本上一片鬼画符,完全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每个字也不在格子中间,跑出来都是小事 了,有时候是一撇从作业本这头撇到作业本的那头,每个字的比划都成了一条条乱七八糟的线,密密麻麻的连在一起,里面还掺杂着许多长方形的小方框和看着像画 又不像画的东西。
  老师看到后整个都崩溃了。
  加仑学校的老师能被高薪聘请过来,每个老师的能力都十分出众。
  开始的时候她还想,这么多学生一起上课你学不会,下课我单独给你补课你总能学会吧?
  单独补课的结果就是若尔和老师都崩溃了。
  若尔在很小的时候也遭遇过学习困难的事,不过很快便被老师发现,并告诉了周父,带她去看了医生,后来更是找方法手把手的教,一直都是鼓励为主,是以她虽然有读写障碍,但由于成长的环境和周父耐心的教导,她一直是很快乐的长大。
  直到离开了家,离开了周父,独自进入人群中,和大家在一起学习时,她才知道学习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而老师崩溃的情绪和偶尔露出的仿佛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若尔的身上。
  老师们以为孩子小,自己偶尔暴露出来的情绪他们感受不到,其实孩子比你想象的还要敏感。
  因为经历过人贩子事件,若尔本身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学习起来十分认真卖力。
  可有些事情,不是她自己认真卖力就可以的。
  就好像她听不懂老师说的话一样,她的想法老是也不懂。
  在老师看来,这是一个笨到极点的怪孩子。
  对于其他孩子,遇到生字,不认识可以教她查字典。可是对若尔,完全行不通。
  二十六个拼音字母,分开念,她每一个都认识,可组在一起,她就完全不认识。教她用偏旁部首查字典,可在她眼里,完全分不清提手旁的‘扌’和反犬旁的‘犭’、牛字旁的‘牜’有什么区别。
  在她眼里,这些偏旁部首不仅长的一模一样,还会动,它们像爸爸笔下的图画一样,会自己跑出来,然后伸长了线连在一起,组成一幅神奇的电路图。
  她沉浸在这神奇的世界里时,却常常被老师崩溃的神情和声音给惊醒。
  ☆、第22章
  老师看不到她眼中的世界,她也听不懂老师想让她知道的世界。
  老师们不明白,为什么拼音这样简单的东西,这个小姑娘无论怎么教都教不会,她的脑袋就像一块正方形的砖头,无论你往她脑子里塞什么东西,通通塞不进去。
  崩溃的不仅是语文老师,数学老师也很崩溃。
  在其他孩子都在认真听课学习的时候,只有方若尔注意力无法集中,她的神情百无聊赖,椅子上像是长了刺一样,一直动来动去坐不住。
  开始的一两节课她还能忍耐着等待下课,到后来,常常他上课上着上课,回头一看,若尔的座位已经空了。老师急忙寻找,却见若尔一个人蹲在角落里,观察蜘蛛结网。
  数学老师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眼前的小孩儿家超级有钱,你打不起骂不起,然后耐着性子问她:“若尔,你上课不坐在座位上,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方若尔一张粉嫩如桃花的小脸上表情格外认真,眼神十分清澈地看着他指着角落里的蛛网,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奇地说:“老师,你看蜘蛛网的形状!”
  数学老师崩溃地问:“蛛网形状怎么了?”
  她便伸出白嫩的小手,指着蜘蛛网:“它以这里为中心点向四周……(不会用词,断),在这里有个着力点,当其中一根蛛丝断开……”
  她断断续续地想要表达自己要说的东西,却又因为她的词汇量有限,很多东西难以表达清晰,数学老师有时候能够大致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有时候完全听不懂,这时候其他孩子全部跑到这边来好奇地看着,一堂课就这么被若尔给搅和了。
  一次两次还可以忍受,当每一次上课都要格外注意若尔什么时候就跑出去了之后,再好脾气的老师也爆发了。
  因为她不仅浪费了老师整堂课的教学时间,不管她还忧心她跑出去的安全问题。
  在他上课期间出了事,他担待不起。
  老师们不是没有找过她私底下单独谈话,单独教育。
  这个时候她总是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你,眼神明净又懵懂。
  面对这样一双澄澈如溪的眼睛,再多的话,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老师们的业绩是和工资挂钩的,若说之前老师们还能忍的话,在若尔考了加仑建校后的第一个零蛋之后,大家就彻底将她拉入了黑名单。
  这 世上并不是每一个老师都像她的班主任那样有耐心,一切都是为了学生为了爱才当老师的,很多老师来到加仑,是为了那丰厚的工资,如果她已经影响到自己的利 益,那么这些老师会舍弃对方保全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况且不止一个老师这样认为,好几个老师都快被若尔弄崩溃了,平时给她补习,他们都尽力了,可以说 对这孩子已经仁尽意至。如果这孩子还在他们班,影响他们的业绩的话,他们恐怕要考虑调换班级了。
  不过很快,老师就找到了对待她的‘正确’方法。
  若 尔并不是对每个课程都是这样‘朽木不可雕’,至少她的手工老师和实验老师对她印象还不错,最后几个老师交流了一下经验,让她上语文、数学的时候,允许她在 上课期间,带手工作品回到班级继续做,前提是不可以打扰其他孩子上课。等下课后,老师再单独辅导她这节课的内容,这样既不会打扰到其他同学上课,也不会影 响到她的学习成绩。
  若尔原本就是个极度敏感又敏锐的孩子,老师的特殊对待她哪能不知?
  老师的态度在很多时候都会影响到孩子们的态度,在老师如此区别对待她之后,同学们也跟着孤立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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